17.光晟怒冲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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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大明宫中的李适却没想到这批被要求归国的回纥使团,会酿出场血腥的灾祸。
就在李适改元建中后,回纥爆发了内讧。那个骄横的牟羽可汗在击败原河东节度使鲍防后,便听从九姓胡商们的唆使,认为唐朝软弱可欺,准备大举派兵南侵。
可牟羽可汗的大相顿莫贺达干却不同意,他对可汗谏言:“唐家乃是中土大国,本与我回纥交好,先前我等入侵太原,已是背信弃义,且后又在羊武谷遭唐家代州都督张光晟邀击,所获数万牛马又丧失殆尽。现在如果南侵唐土,如果不能得胜,又将如何归家?”
结果顿莫贺达干的一番良言,却不被牟羽可汗所接纳,于是顿莫贺达干一不做二不休,杀死了牟羽可汗,并认为九姓集团挑拨回纥与唐之间的关系,又杀了二千多牟羽可汗的支族和胡商,并宣布全国禁止摩尼教的传播,到处拆毁寺庙,自立为新的可汗。
而突董,正是篡位的顿莫贺达干的叔父。
故而代宗在世时,一再纵容突董及其麾下的酋长赤心(便是那位劫夺万年县衙,差点杀死高岳的),在长安城内胡作非为,就是希望通过突董,联络顿莫贺达干铲除掉已对唐朝产生巨大威胁的牟羽可汗。
可代宗还没能看到自己的秘密战线成果,就驾崩了。
新即位的李适因新仇旧恨,讨厌一切回纥人,便在买下今年六千匹回纥马后,强令突董、赤心及以下九百多名使团、商团成员回国(当然依旧滞留在京的非官方回纥、九姓胡远不止这个数目)。
同时,刚刚登位的顿莫贺达干,自称合骨咄禄毘伽可汗,因回纥局势动荡,急于得到唐朝皇帝的册封承认,可李适却有意让前去册封的使节源休滞留在太原府内,显然对这件事不甚热心。
胡天八月即飞雪,北塞振武城四周的杨林、黄河川流上,刚入深秋,就静静地落下了白色的雪花,绵绵不绝,很快覆盖了城头,也染白了佛塔,飘落于广袤的田野当间。
火光闪耀的振武城别院,“砰”的声,满脸疤痕的节度使张光晟满身披甲,头顶兜鍪,手中提着马鞭,一把将门推开,劲风卷着雪花,鼓入到院落里来,在此等候的诸营将士纷纷拜下。
接着张光晟弓着腰,像头黑色野狼般,径自走向射堂处,他的靴子踩着细雪,发出嘎吱嘎吱的碎响。
射堂的柱子下,跪着数名头发油腻卷曲的九姓胡商,身后立着怒目圆睁的振武军将士,各个执弓佩剑。
这几位胡商一见张光晟,急忙叩首。
张光晟强压着怒火,伸出鞭梢,抵住位胡商的脖颈,把他脑袋直推到柱子上,“你等所言,都是事实?”
“是事实,是事实。篡位的顿莫贺达干要尽杀我等,所以我等不敢归国,可突董又不允许我们自行逃命。既然回国必然是死。不如投靠将军,只要将军救我等,突董市马所得的绢布、辎重、财货全都归将军,另外赤心本来驱一万匹马来求市,可唐家天子只收六千,其余四千匹马本来要携带归国的,我等不敢留下,也愿献于将军!”
“嘿!”张光晟露出牙齿笑起来,“照你等如此说,回纥国内已经动乱内讧了?”
“没错,牟羽可汗虽死,可他几位儿子尚在,其他国相和梅录(回纥语里的将军)也不服顿莫贺达干,在漠北草原互相攻杀。而突董、赤心之所以这么快就答应唐家天子回国,也是急着赶回去协助顿莫贺达干,将军将其诛杀的话,忙于内讧的回纥也不敢来为难您。”
“刷”声鞭子,抽得那胡商疼得伏下身子,捂着嘴巴。
“就算回纥举国来攻,我张光晟岂惧?回纥什么模样,先前羊武谷我早就见识过了,不过尔尔。”
这时射堂的西厢长廊,忽然火光错动,夹杂着士兵的怒喊和妇人的哭声——一群振武城当地的父老,和数名衣衫不整的妇人,被士卒们扶持着,在牙将徐抱晖的指引下,跪到张光晟的面前。
“节下,突董队伍当中果然有劫掠自我唐的妇人!”徐抱晖举起根锥子说到。
见此张光晟更是怒发冲冠,那几名被回纥劫持的妇人也都伏在地上,哭诉起来,她们本都是良家女子,有的人只是走在路上,就被回纥人飞马绑走,沿路受尽凌辱,还说要把她们当作奴婢,卖到漠北或党项人那里去。
“回纥贼徒将姊妹们藏在皮囊里,多亏送饭的当地父老察觉,我等趁突董不备,悄悄溜进他们的馆驿厩舍里,用长锥刺破皮囊,里面果然有人。”
那几名振武城的父老也痛哭失声,说徐牙将所言非虚,那突董的使团近千人,这些日子可把乡里给祸害惨了,好不容易种下的麦谷也被他们的马糟蹋光了。
张光晟忍无可忍,他劈手夺过徐抱晖手里的长锥,双眼充血,呀得声怒吼,将长锥深深刺入柱子里,居然没入至尾。
那几名来密告的胡商见此,无不丧魂失魄,称他们马上愿意赚开突董馆舍的大门,只求将军放过他们。
“狐鼠一窝......先杀你这几个膻胡祭刀锋!”张光晟说完,还没等这几位叫喊出来,就长刀拔出,纵横切杀——几名九姓胡商顿时肢体身首分离,在妇人的惊叫声里,滚落得满地都是。
而后张光晟收刀入鞘,在诸多牙将的簇拥下,大踏步走出射堂。
台阶下院子当中,振武军的士卒全都站立着,火光熊熊,铠甲落雪。
“回纥、九姓胡,本属杂种,狼心狗肺,徒具人形,掠我膏血财富,污我姊妹,害我乡亲父老,践我稼穑,欺我唐家汉地无血性儿郎乎?今日我张光晟便要杀突董、赤心,屠尽此使团,诸位身家干系都在振武,如不愿追随我,便可释杖返回,我张光晟独当之。”
“愿随节下,杀胡!”院落里所有的士卒短促地齐呼了下,震得屋檐瓦当上积雪簌簌掉落。
“为免师出无名——徐抱晖。”张光晟粗中有细,让牙将徐抱晖出列。
半个时辰后,振武城突董的馆舍门前,酋长赤心哇哇狠叫着,一鞭打在徐抱晖的脸上。
徐抱晖的眉骨上顿时出现道血痕,可他一声不吭,只是往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