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当。

锁链敲击在门上的声音,带着冷锐的金属感。

李薇茗拉开铁门,抖了抖粘在手上的铁锈,对身后的两人道:

“进来吧。”

赫讽紧跟在她身后迈进门,迎面望见的是一个狭窄的小院,还不足三四平米,小院的墙角上靠着一辆旧自行车,左边堆着一些篮子篓子,仅仅这一点东西,就把小院挤占了大半。人只能从中间那条窄窄的空道,才能走进去。

院子紧连着房屋,是一幢不知什么年代建成的平房,红墙黑瓦,墙缝上有几处缺口勉强用水泥堵上了。进了平房后才发现,总共只有一个房间,从东边直通到西边,东边是床铺,西边是灶台,中间用两片垂帘隔开,就算是划开空间了。

这个不大的房间多了两个大男人后,连站的地方都没有多余。李薇茗弯腰收拾了一阵,才勉强收拾出一块空地让两人坐。

“没有什么喝的,只有白水,要吗?”

看着李薇茗又作势要走到西边去倒水,赫讽连忙摇手。

“不,不用了,我们不渴。”

“是吗?”李薇茗淡淡应了一声。“那就来说正事吧。”

她走到两人对面,找了张旧报纸垫着,席地坐下。

“他让你来找我做什么?”

赫讽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压力,明明这个女人如此落魄,他却觉得难以直视她的眼神,像是心底有一丝愧疚。愧疚?他为什么要愧疚,赫讽苦笑一声,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无可奈何。

见赫讽和林深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李薇茗思量一会,道:“刚才敏敏去找我,说是有自称是他爸爸派来的人过来,我起先不信。不过现在看你们的模样,倒是信了几分。”

“呵呵,其实我们也不算是游嘉派过来的,大概算是自作主张地替他走一趟吧。”

“是吗?”李薇茗的眼里似乎毫无波澜,“他现在过得还好吗?”

“还……等等,你不认识这家伙吗?”赫讽正准备回答,却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他指着林深对李薇茗问:“你看到他,难道就没有想到什么?”

李薇茗奇怪地打量了他们一眼。“我为什么要认识他?想到什么?”

“因为林深他可是……”赫讽到此停了嘴,镇上的人大多认识林深,并熟知林深的工作,但是李薇茗却不知道,也就是说她并不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来,对于他们即将要宣布的消息,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就这样直接告诉她游嘉已经死了,甚至早十年就死了,真的好吗?

虽然李薇茗现在看似满不在乎,对于往事只口未提,但是赫讽还是不敢轻易说出真相,他只能求救似地看向林深。

林深道:“我们替游嘉来看你们一眼。”

“他看我们?”李薇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吗?没这个必要吧。”

糟了糟了,这是恨上了。赫讽心里叫糟,连忙道:“其实他也有苦衷。”

“苦衷?什么苦衷能让他在我怀孕后抛下我,就算是有,现在为什么不自己来弥补,而是要让别的人替他来?”李薇茗咄咄逼人道:“他心里根本早就不记得我了,不是吗?”

“这……”赫讽心里苦笑,这可是天大的苦衷,让一个死在十年前的人来看你,就算是阎王老子也没有这个本事。

比起赫讽的犹豫不决,林深却是直接多了。

“你知不知道他十年前为什么要离开你,他就没有对你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李薇茗答。

“也许他是迫不得已。”

“没有什么迫不得已。”

“那就是有人相逼,也许是有人逼着他离开你。”

“够了!不要再替他说话!”李薇茗情绪激动起来,“什么相逼?我当年离家和他出来的时候,他怎么不说!十年前,我被家里逼得断绝关系的时候,他怎么不说!他要走就走!走了就别回来,为什么现在又要让你们来找我!为什么!”

像是被一块石子划破的表面平静的湖泊,深湖里激荡许久的暗流在这一刻奔涌而出。原本强自镇定的李薇茗,终于掩饰不住内心的情感。

“为什么,十年后才来找我……”这个用麻木来伪装坚强的女人,忍不住用双手捂住眼睛,哽咽起来。“为什么我等了十年,他都不肯亲自来看我一眼。他有什么苦衷,他不要我可以,他为什么不要自己的女儿!我……”

泪水在干涩的眼眶里打转,李薇茗声音沙哑,似乎巨大的哀愁和悲苦掩藏在胸中,吐也无法吐出,清也无法清走,只能越酿越深,越酿越愁。然而,脆弱只是一会,很快她擦干眼泪,抬头看着两人。

“算了,他现在想要甩清旧账是吧?”她冷冷道:“可以,只要他将这十年我女儿的养育费一次付清,我就和他断绝瓜葛,绝不再去烦他。”

“什什么?”赫讽木然,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

“钱,只要给我钱,我就答应不再和他联系,你们难道不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吗?”李薇茗道:“我早想明白了,感情不能当饭吃,我要养女儿,要过日子,他不要我们母女可以,但是要给钱,最起码让我们母女可以活下去吧。”

赫讽连忙要解释,“我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