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半枯状态的褐黄色草枝断在掌心里,深深的刺进了掌心的嫩肉里。

可燕雪凝就像是感受不到掌心的刺痛一样,依然紧紧揪着手里已经断掉草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杜清怡的背影,眼底布满血丝,红的好似快要滴出血来。

那边还是不是传来欢乐的笑声,是顾青青站在水里哈哈大笑,手里还提着了一根细长的活物,“哈哈,快看我抓到了什么好东西,刚才还说黄鳝呢,现在不就来了,这黄鳝长得又粗又长的,要是能多抓两条,等下就可以让嫂子给咱们做黄鳝煲了。”

“黄鳝煲是什么?”杜清怡还是站在水塘台阶边的位置,手摇团扇,一脸的惬意欢喜的询问着。

顾青青则像个乡野丫头一样,脚踩着池塘边凸起的一块圆形石头,在那里开始滔滔不绝的给杜清怡讲述黄鳝的味道以及做法,还告诉杜清怡这城里人一般是不齿黄鳝这种食物的,认为低贱肮脏。

杜清怡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甚至为顾青青懂的多而拍手叫好。

而燕雪凝站在草丛里,气的生生扯断了掌心里余下的那几根枯萎的菖蒲草。

上天为何这样不公平?

同样

都是一起被革职抄家流放的官眷,顾青青这样的蠢货却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她作为当朝太傅的嫡女,当时是为了顾家,他们家横遭大难,现在顾家又重新过上攀龙附凤的好日子了,可她自己呢?

却还要在顾家寄人篱下,看顾青青这个蠢货的脸色。

而她们燕家,除了之前皇帝下发讣告的时候连带着在圣旨里提了一句,给他们燕家恢复清誉,补偿了三千两银子之外,她还有什么?

三千两纹银的确是存进钱庄了,可她已经没有了父亲和母亲,这是钱能补偿的了的吗?

还有她这被人凌辱过的一身伤痛,是银钱就可以轻易补偿的了吗?

而现在,顾青青,还有顾家一家人,踩着爹爹的骨血笑得如此开心,这世界何曾公平过!

掌心被菖蒲草纸的棱角划开了,猩红的血顺着手掌一点点流落下来。

燕雪凝的心都被不甘与仇恨包裹,什么疼痛也感觉不到。

死死地盯着顾青青嬉闹的背影半晌,燕雪凝才收回目光,沿着刚才过来的无人小径,踩着脚下两尺多宽的田埂往顾家老宅的方向走。

快走到村落的时候,忽然小径前方迎来了一个半大

的蓝袍少年,身上还斜挎着一个竹制的竹箧,那是用来装本笔墨的箱子。

看到此人越走越近,燕雪凝不由地停了脚步。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弟弟——燕回青。

“你过来干什么?”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弟弟,燕雪凝言语淡淡。

“姐,我刚才回家,院子里干活的婆子说你出来了,我就出来寻你了。”因为才十三四岁的年纪,燕回青说话的声音还是带着少年才有的一缕孩子气。

等回答完,他才瞧见燕雪凝掌心似乎流出了什么红红的液体,定睛细看,居然是血,马上脸色一变,慌张地走过去就要拉起燕雪凝的手查看,“你,姐,你这手是怎么回事,流血了。”

燕雪凝这才留意到自己手掌心被草枝割破了,白嫩的掌心里有一道细长的口子,鲜红的血顺着正口子一点点倾的沁出。

“刚才路过池塘边菖蒲丛的时候,不小心被划破了,回去上药止血的药粉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扫了一眼掌心的伤口,燕雪凝满不在乎地随口解释了一句。

燕回青却紧张的不行,“我看口子割的挺深的,姐,我先给你拿布条缠上吧。”

说着就低头将身上穿的袍子用力一扯,扯出了一片布条下来就要给燕雪凝缠住手掌。

燕雪凝后退一步,躲开燕回青的触碰,“不是什么要紧的伤,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倒是你,”她扫了一眼一脸急色的弟弟,开始询问其他,“今天你在学堂里学的怎么样,先生今天留的功课是什么?”

“功课……”

燕回青一提到功课就蔫了下来,举在半空的手也慢慢落了下去,“今天先生留的功课有点多。”

“那你还跑出来干什么,赶紧回去做功课。”燕雪语气期加重,带头往顾家老宅那边走。

“我不是听说梓晨大哥他们夫妻回来了吗,今早起来的时候起晚了,着急去学堂都没顾上给他们请个安,现在好容易等到下学,不得过去打个招呼,想拉上你一起去。”

“你不用去打招呼了,我今儿早上已经去过了,已经在前院那受了一肚子气,你就不用再去自讨没趣了。”燕雪凝提到请安,就更加没好气,“还有,什么是家?咱们的家在京城,爹爹没了,家被抄了,咱们已经没有家了。顾家算哪门子的家?你那双眼睛放亮点,好好看清自己的身份,咱

们不过是在顾家寄人篱下罢了。”

“可是顾老夫人从来没这么说过,她还不止一次的跟我说过,这以后就是咱们的家呢,咱们姐俩以后的嫁娶事宜,她一概全做主了。”

燕回青不解地看着自己姐姐,“顾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看的出是认真的,不是糊弄咱们。”

“哼。”

燕雪凝脚步停下,冷哼了一声,面带讥讽地瞧着燕回青,“你什么时候这脑子能学聪明点,顾老夫人说这话当然是认真的,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咱们爹爹是被顾家连累的,他们顾家欠着咱们家十几条人命呢,现在又恢复清誉,过得这般滋润了,当然要做出表率,要善待咱们,才能让在天下百姓面前说的过去。花一些银子管你我嫁娶的事情,当然是真心的了。只是,你也不要妄想住在这里,就真的把这里当做自己家里,你跟我都姓燕,永远也做不了真正的一家人。”

讥讽完,她语气又变的激愤,“再说了,还有那个秦月夕,要是没她横在中间,或许咱们还真能跟顾家成一家人。现在是别指望了。你又请安的这个劲儿,还不如拿来苦读,早日考个功名出来让顾家来巴结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