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群头这样说话,周致恍惚感觉他这是有备而来,分明是早已知晓官马拉稀粪了。

可是这官马拉稀粪只是从昨日早间开始,并且周致和谁都未谈起过,就是连娘亲和姐姐周绿云,周致都没有告诉。这王群头是如何得知的呢?

奇怪!事情有些蹊跷。

周致有后世的诸多经历,看事情懂得从各个角度去分析。他越是细想越是感觉不对头。王群头今日还来的这么早,手里也没像往日那样提着一个小布袋。他这次分明是不想收点儿诸如鸡蛋之类的小贿赂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致不知道的是在上一次王七在周家受了周致的气,今日刚刚黎明恰好有人向他偷偷透露周家官马生病了,王七顿时欣喜万分,所以便早早的来了。

周致正在暗自寻思之际,娘亲周何氏和姐姐周绿云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今日周少成早早下炕能在院里走动了,这让她们母女二人欣喜万分。小成终归是好起来了,这就是我们周家的幸福。

母女二人准备今日早间好好做一顿饭菜。所谓好好做,无非就是将院里的白菜拔下一棵,用上很少很少的猪油炒一顿菜,而后在做几个黄米南瓜的饼子而已。

听闻屋外群头这么早来了,娘亲周何氏急忙吩咐周绿云准备下五枚鸡蛋捧在手里,一会儿送给群头,让群头快些离开就是。

在她想来这次和上次群头来并无分别。王群头只是个小吏,五枚鸡蛋就打发了,就能保住周家的平安,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可当到了院里,却见王群头一张脸阴沉如水,周致更是横眉冷对。娘亲周何氏不由得心头一荡。

唉!小致这是犟脾气又犯了。和群头大人耍犟能有什么好处,这日后还要对小致多多说教一下。

周何氏朝王群头微微一笑,道“群头大人,莫要和我家小子一般见识,这里是五枚鸡蛋你只管拿去,呵呵!日后还请多多关照则个。”

王群头的眼皮都没抬,道,“关照个屁!本群头公事公办,岂能拿了你家的鸡蛋。官马生病,罚银五两。今日本群头就是要等着你们周家拿出五两银子来。”

王群头这样蛮横的和娘亲周何氏说话,还爆了句粗口,周致听了火气登时上涌,两只拳头紧紧握起,一双星目恶狠狠的盯着王群头,勉强忍耐住才不上前去。

周何氏听王群头这样说话,立刻觉察到不对头,慌忙朝马厩走去。看过了官马和地上的稀粪之后,周何氏便明白了一切。

我的天那!官马终究是病了。这下王群头哪里会轻饶了我们周家。这可如何是好?

顿觉脑袋发蒙,险些栽倒于地。周绿云在她身边,慌忙用捧着鸡蛋的双手挡了一下,关切的说道,“娘亲莫要惊慌,无事的,看小致如何处置?”

“他能如何处置,官马生病罚银是官府的规定,此时群头大人不开眼了,这五两银子我们周家是必须要拿的。唉!这下可如何是好?他爹不在,家里如何屡屡不顺呐!”娘亲周何氏此时俨然想起了老爹周铁,不由得双目含泪,愁苦不堪。

周致现在打定了主意,今日反正是耍赖了,就一赖到底。反正官马也没死,这罚银是群头一人决定的,并不代表官府。况且这王群头又是个龌龊小人,还对母亲口出污言,必须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难而退。

“王七,十日前你刁难我周致,我周致曾放了你一马,今日却又想刁难,而且胃口越来越大了,竟然张口就是五两银子,真是欺人太甚。”周致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周身散发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但今日的王群头和十日前却大不一样了。十日前官马没病,可今日却有病了。他是查看管理官马的小吏,有权定出官马生病的罚银数额,他可谓理直气壮。

“本群头乃是遵从官府的规定,依律办事,何来欺人?别废话了,快快去寻找买你家田地之人得了银子,让群头拿走。你可别让本群头在这里等的太久,本群头可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和你墨迹!”王群头一挺胸膛,怒道。

听王七说要周致卖了田地凑银子,娘亲周何氏立刻心底冰凉。那八亩田是周家赖以活下去的根本,没有了田地,周家便会落一个为奴为仆的凄惨下场。

这样想来,她不禁顿时老泪纵横,朝王群头苦苦哀求道,“群头大人,我家甚是穷苦,没有银钱,只有那八亩田地了,若是卖了田地我周家便无以过活。

再有,群头大人你也知晓了,我家小儿这几日一连生病需要补养,所以就是连家里的鸡蛋也所剩无多。今日不若就全部拿来送与群头大人,还望群头大人一定要体谅可怜则个。”

周何氏说话俨然低声下气,听来分外让人心动可怜。

可那王群头却置若罔闻,冷漠的看了一眼周何氏道,“本群头依律办事,你家如何过活和本群头有何关系?还有那你家小儿,病与不病和本群头更是没有半点儿关联。”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扭头真的看了一眼正在院中瞪着一双小眼睛怒视着他的周少成。不禁又说道,“小小孩童,病死了又有何妨,哪里比得了官马重要。”

周致闻言,双目喷火,那紧紧握住的拳头带着呼呼风声朝王七的脸上打去。

穿越大明,这具躯壳融合了两个人的记忆和情感。一家人相亲相爱,这一直让周致很感幸福,家里的每一个人就是他的逆鳞。

王七万万不曾想到周致竟然这般胆大,抬手就打,他躲闪不及,一拳正被击中嘴巴。

门牙虽然未被打落,但旋即鲜血便从嘴角流出。他顿时慌张不已,“你……你如何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你这个混账东西,快些滚蛋!”周致怒声说罢,抬起就是一脚。

这一脚踹的可是力气够大。王七向前踉跄几步,登时栽倒在周致刚刚从马厩里清理出来的稀粪上。

王七挣扎着从稀粪堆里爬起来,再也不说话,拔腿就逃。逃出了院外很远,这才恶狠狠回头说道,“周家小子,你等着,看我不去请群长大人来,看群长岂能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