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徐芳来说,桑榆的话是这个光怪陆离的夜晚中唯一的指向标。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摔倒后爬起来时一脸无措,本能地去看依旧在夜色中行驶的出租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人依旧在和张勇缠斗,出租车像是在蛇行,看起来随时有可能撞上绿化带或者山体再次发生车祸。

徐芳看着桑榆一瘸一拐地站起来,听见她的喊声之后,才忙不迭地往路侧围栏跑去。随后,她停在围栏边看着在夜色里朦胧不清的悬崖,左眼皮一阵跳动,她不安地问出声:

“喂……我们真的要往下跳吗?”

桑榆察觉到自己的脚崴了,半蹲在地上查看具体情况,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也许。我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但是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尝试出租车没有出车祸而我们跳车下来到底会不会再次感知紊乱。”

桑榆站起来,轻轻跺了跺脚,确定这个小意外不会影响到她下坡之后,她看着徐芳的眼睛,补充道:

“我知道南环山路前半段路侧山坡的情况,只要速度慢些,我们没有摔死的可能。”

“事已至此。”徐芳叹了口气,摆出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那就下吧,说不定我们能荒野求生走山路出山呢。”

桑榆浅浅地笑起来:“你还能开玩笑我很高兴,那么走吧,我走前面。”

桑榆拿出电量比徐芳健康许多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翻过围栏就向下滑去。

那辆鬼出租已经折返了回来,刺眼的远视灯光仿佛在表达着恼怒,徐芳连忙翻过围栏,而出租车在下一秒撞上围栏,发出刺耳的剐蹭和巨大的撞击声响。

张勇死死盯着围栏外那黑黢黢的林中闪过的朦胧光点,面目狰狞至极。他身上满是撕咬的伤口,青白色的脸颊上还残留着白色的碎肉。

女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张勇静静地倒车,这辆前车盖被撞得面目全非的出租车缓缓后退,最终回到了南环山路上,他继续往深处开去,最终消失在了光照匮乏的道路尽头。

而这些,桑榆和徐芳都不知道。

顺着陡峭的山坡向山羊一样寻找着道路并不容易,桑榆那件蓝白短袖校服挂上了零零碎碎的小树枝和落叶,裸露在外的皮肤多处划伤,偶尔还能感受到被什么东西咬一口的疼痛感。

夜色的杂乱小树林只是风声,风吹得树叶哗啦作响,漆黑的轮廓遮蔽了清冷的月光。

尽管氛围依旧阴森,还面临着大型野生动物的威胁,但没有再回到南环山路,这让两人都狠狠地松了口气,许久不见的心安和困乏便渐渐攀附上身。

“我们真的要靠走的从这分不清方向的山里走到服务站吗?”

徐芳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她今天晚上受到的惊吓太多,肾上腺素飙升作用后带来厚重的疲惫感和在酒吧喝的酒的含金量太高,徐芳走得磕磕绊绊,对用双脚走出大山感到绝望。

“不会太久的。”桑榆宽慰她,试图让她打起精神,“我们已经走出来了,已经实现一个小目标了!”

“我现在就想回家睡觉……”徐芳欲哭无泪,像个醉鬼一样勉强跟在桑榆审核,她们还在下坡。

“都凌晨两点多……”徐芳继续咬牙切齿地说着,上车前她浓妆艳抹,现在妆都花得差不多了,浑身都是乌青和划伤。她头晕眼花地看着眼前晕开的光亮,唇齿间的抱怨再一次被打断,“我……啊!”

徐芳没注意看脚下,踩到雨水侵蚀出来的沟壑重心不稳用力一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滚了回去!

“姐……”桑榆想要回头查看她的情况,但摔倒滑下来的徐芳给直直朝她摔来!桑榆躲闪不及,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徐芳的胸口上。

两个人呈交叠姿态向后倒去,那刹那间的失重感中,桑榆无奈地开始祈祷,但她们没有错——

桑榆的后背接触到地面,疼痛感纷沓而至,迫使她嘶了一声,她身上压着徐芳,两个人在路面上滚上好几圈,片刻后才停下。

她们没有跌到悬崖底下,而是在后仰的时候落到地面,由于路面的微微倾斜而缓冲了许久才停下。徐芳昏迷了,桑榆躺在地面上望着星空,好半晌才伸手把徐芳推下去,从硌得慌的地面上爬起来。

桑榆拍掉身上的碎石,旋即毫不犹豫地去掐徐芳的人中。没办法,她做不到把昏迷的女人带回南十二巷,她也很疲倦了。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在她耳畔炸响,桑榆暂时放下了掐醒徐芳的工作,随意拍掉手上的灰尘之后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无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恢复得干净光洁的手机屏幕,迅速解锁进入论坛。

她的直播间显示“当前已经结束”,海量的评论还在评论区翻涌,桑榆点进去看了一眼,黑灰色的直播间右下角显示八个小时后再次开播。

也就是说,她的支线已经完成,成功从张勇手里活了下来。而八个小时后,便进入下一阶段,不出意外的话便是游戏的主线了。

冷风萧瑟,桑榆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她揉着鼻子,粗略了看了一眼评论区,开幕即是“道路千万条,我们亲爱的主播选择了最麻烦的一条,身上挂彩都快挂完了呢,真是可喜可贺。”

底下回复他的评论滔滔不绝,从个位数飚到几十乃至上百,不必看就知道是开始撕逼了。桑榆盯着评论区看了一会,然后置顶发送:“大家别吵,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发完她也不管人们在讨论些什么,游戏时间结束,现在是现实时间。她得把徐芳弄起来,然后想办法从她嘴里得到接下来的游戏提示。

桑榆把手机塞回口袋,继续掐徐芳的虎口和人中,她恢复了些力气,所以掐得毫不留情,大有再不醒就采取极端手段的意思。

疼痛感迫使徐芳苏醒了。

她皱着眉睁眼,整个人还有些茫然。

“姐姐,你的爸爸不是不让你太晚回家吗?快点起来,已经快凌晨两点半了。”

徐芳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破口大骂:“放屁!我老子早死了,谁管我什么时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