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贺咄设阿史那咄苾嗣却无法像自己的哥哥始毕可汗和俟利弗设一样面对战局的变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更无法意志坚定的让麾下将士为了坚牢防线而至死不退。

九月十八日夜,越王杨侗、左屯卫大将军云定兴、山西河东抚慰大使李渊率六万援军抵达善阳城下,闻皇帝在桑干河畔督战,遂飞速赶去觐见。

皇帝脸色阴沉,目光阴冷,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皇帝把自己对两京权贵的愤怒,对京畿卫府军的失望,对帝国政治纷争的憎恶都毫无遮掩的摆在了脸上,放在了桌面上,公开了,这等同于向中土贵族、向东都的政治对手们公开宣战:朕已忍无可忍,又何须再忍?既然你们要朕死,朕又岂能让你们逍遥自在的活着?

帐内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仿若空气凝滞且充满了刺骨蚀心的肃杀寒意。所有臣僚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杨侗、崔赜、云定兴和李渊跪在铺着绵毡的地上,胆张心惊,冷汗涔涔。

就在这时,黄门侍郎裴世矩急匆匆走进了大帐,向皇帝呈送密奏。

这份密奏为右武卫大将军李景所写,由裴世矩密遣白狼塞打探军情的信使带回。

自皇帝接到伽蓝的密奏后,双方便有了建立直接联系的可能。在皇帝的授意下,裴世矩遂遣身边几名秘军出身的亲信侍卫,与伽蓝所遣斥候同去白狼塞。他们渡过黄水河,沿着桑干水南岸直奔神武城,但到达时战局已变,北平军已撤离神武川。一行人遂沿河疾行于大青山附近,泅水渡河。先期见到了右武卫大将军李景。

李景考虑到白狼要隘战况激烈,伽蓝又肯定奋战在最前线,急切间难以寻到其本人,遂草写密奏一份,由裴世矩的一名亲信侍卫先行回报皇帝,以解皇帝之急。另外李景也存了私心,他在密奏中虽言明伽蓝已下令死守白狼塞,人在要隘在,人亡要隘亡,至死不退。他也坚决遵从伽蓝的命令,顾全了大局,但出于对中土、对帝国和对皇帝的忠诚,李景还是无法隐瞒自己对决战策略的异议,据理力争。恳请皇帝择机议和,迫使北虏签订城下之盟。力争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果。也给东北道五大军团留点元气。

李景警告皇帝,东北道五大军团一旦在此役中死伤殆尽,必然会影响到北疆镇戍,影响到国内稳定,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对李景的警告不屑一顾,置若罔闻。他只关心伽蓝能否守住白狼塞,能否把始毕可汗和北虏主力大军堵截在白狼塞下。

“圣主,依滑公所奏,舞阴公与观公今夜可至白狼塞。伽蓝得此援军。必能再坚守数日。”裴世矩低声说道,“若想让伽蓝坚守更长时间,善阳这边必须加快攻击速度,必须快速向前推进,唯有不断缩小包围圈,持续威胁北虏的生死,连续冲击北虏的军心和士气,摧毁北虏的意志,我们方能赢得这场决战。”

皇帝微微颌首,同意裴世矩的建议。

裴世矩遂转身指向杨侗、崔赜和李渊等人,“援军已至,恳求圣主下旨,马上投入进攻,不惜一切代价渡河,明日午时大军必须越过桑干水,全力向白狼塞推进。”

皇帝沉吟少许,终于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从牙齿缝里蹦出来一个冷冰冰的字,“滚!”

杨侗、崔赜、云定兴和李渊如听纶音、如蒙大赦,狼狈退出大帐。

裴世矩跟了出来。四人知道,今日若无裴世矩暗中照拂、巧妙周旋,后果难料,是以都心存感激,纷纷致礼相谢。

裴世矩却是神情严肃,简略叙说了一下当前战局,“始毕叛虏正全力猛攻白狼塞,其兵力数倍于我,白狼塞随时都有可能失陷,所以当务之急是进攻,不惜代价进攻,不惜代价摧毁北虏的军心,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打赢这一仗,赢得这场决战最后的胜利。”

四人连连点头,表示坚决遵从皇帝的诏令,坚决进攻。

“决战至此,不但决战战局已经明朗,东都西京的政局也基本明朗,谁忠诚于皇帝,谁对皇掉奉阴违甚至居心叵测、阴谋不轨,圣主都看得一清二楚。”

裴世矩不失时机的代表皇帝对四人做出了安抚,接着口气一转,又是严厉。

“然决战的胜利并非囊中之物,亦谈不上胜券在握,诸公尚须努力,为中土血战,为皇旦耻,为天下苍生谋福祉。”

四人慨然应诺,决意死战,能否赢得灿烂的未来,尽在此战。

当夜,六万援军马不停蹄,火速进入桑干水前线。

皇帝诏令:十九日黎明,各军发起攻击,午时,各军必须登陆桑干水北岸,凡登陆将士皆赐以重赏,而未能登陆者,若为军统帅,斩!若为鹰扬府官长,斩!若为校尉旅帅队正等各级军官,斩!军法无情,军令如山,若有违法违令者,斩!

诸军震骇,人人自危。值此危急关头,皇帝发了狠心,重赏重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重罚之下又有几人胆敢以身试法?胆敢去捋皇帝的虎须,试探皇帝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