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内心有些凄惨,万花楼已经接近崩溃一次,如果这次与神风特攻队激战,恐怕还会有重大伤亡。

“顾老板,任何时候,都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陈宝祥犹豫再三,控制情绪,只说了这句话。

他什么都给不了对方,或许,将来在弹雨横飞的战场上,也无法为对方遮挡子弹,但他不愿意看到顾兰春倒下。

“陈老板,这句话也同样送给你。南方军那边,给我下了委任状——舍生取义,杀身成仁。”

这八个字,是南方军的最高境界。

陈宝祥倒吸了一口凉气,任何获得委任状的人,也许还会获得一把短剑。

这把剑,是将来在战场上失败后自裁的。

陈宝祥无话可说,有委任状和短剑,顾兰春已经被推到了死亡的悬崖之巅。

或许,形势崩溃,人可以侥幸不死,但在南方军的逼迫之下,却不得不死。

面对这种困境,陈宝祥顿时觉得自己软弱无力。

他想保护另外一个人,但看看自身,不过是济南城内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商贩,家里只有米饭铺。

就算是在大观园开陈家大饭店,也是田先生调动了全部资金和精力来帮助他。

忽然之间,他觉得无比自卑,不管是顾兰春还是修夫人,都不可能依靠他的保护,顺顺利利地在乱世之中活下去。

他想说什么,喉头哽咽,再也说不出来。

顾兰春挺直了腰杆,转身离去,只给他留下背影。

陈宝祥攥紧双拳,但掌心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他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心存幻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于顾兰春或者修夫人,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在乱世中保护她们,那就不要说出那句话。

他关上后门,缓缓地回到院子里,内心情绪无比低沉。

柳月娥走出来,端着一碗水:“当家的,喝碗水吧,我知道你一直跟他们说话,水都没喝。别累着,干坏了嗓子可怎么办?”

陈宝祥接过那只碗,顿时觉得手上的重量沉甸甸的。

除了柳月娥,其他人很少关心过他。

这么多年,两口子互相扶持走过来,时间真的不短了。

他想到即将到来的全城大战,也想告诉柳月娥,带着孩子躲出去,可为了保证胜利,他始终忍着,一个字都不说。

大人物走出来,伸展胳膊,连续踢腿,活动身体。

看到柳月娥,大人物就笑了:“你们两口子夫唱妇随,经营这个米饭铺,弄得有声有色,真是了不起。我在济南城里观察过好几次,只有夫妻店才能赚钱,那些雇了伙计干活的,还不够给伙计的工钱。”

这倒是实情,米饭铺本来就是小本经营,如果雇上两个伙计,光是给伙计发工钱,就去掉了一大半,还要管吃管住,更是麻烦。

柳月娥笑起来:“先生真是武双全,做那么大的事业,还能看到济南老百姓的普通生活。”

大人物叹了口气:“济南城的老百姓最善于忍耐,不管日本鬼子如何欺压,始终艰难地活着,等待胜利的那一刻。如果没有这些善良的百姓,解放济南还有什么意思?”

陈宝祥愣了愣,一下子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老百姓期待八方面军赶跑日本鬼子,解放济南。同样,济南这座城市最终还是需要老百姓来建设。

没有了人间烟火气,济南也就不再是一座城市,而是变成了废墟。

所以,部队和老百姓同样重要,前者是为了赶跑日本鬼子,后者是为了重建济南。

他一下子握住柳月娥的手,似乎看到了未来的光明之路。

不管是修夫人还是顾兰春,她们都是为了打日本鬼子而生,而柳月娥这种人,却是为了建设济南而存在。

双方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长处。

大人物一直都在布局,包括跟顾兰春谈合作,也是布局的一部分。

同时,在陈宝祥的帮助下,几次送消息到正觉寺街,告诉修夫人这边的计划。

修夫人对于大人物言听计从,不管对方安排的事情有多么困难,始终都能传达下去。

陈宝祥越来越觉得,不管是南方军还是八方面军,对于济南这座城市都充满了热情。

他们都不是济南人,却为了济南的解放而努力。

在正觉寺街的小院,修夫人深有感触:“陈老板,现在你应该知道,大人物有多么英明神武?如果是我主持这次行动,一定不会拉万花楼入伙,更不会跟南方军同流合污。你知道吗?南方军里面有太多无耻之徒,鱼龙混杂,难以相信。我曾经想过,八方面军占领北方,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南方军跨过长江。这是我们的领士,是八方面军无数烈士的鲜血夺来的城市,当然由我们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