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傅宣燎给时濛叫了醒酒汤。

酸甜的口感意外的开胃,时濛晚上光顾着喝酒没吃什么东西,喝着喝着就有点饿,把下午在车上没吃完的栗子拿来继续吃。

这会儿傅宣燎不用开车,卷起衬衫袖子帮忙剥。本来剥好了放在小盘子里,后来放到时濛手心,再后来图方便,直接送到时濛嘴边。

温软的嘴唇好几次碰到指尖,权当今晚的福利。

一边投喂,一边讲那过去的事情。为体现公平,傅宣燎拆了酒店房间里的扑克牌,打乱背面朝上,每轮两人各抽一张比大小,点数小的先讲。

第一轮时濛小,他耍赖说再来一次。

第二轮还是时濛小,他把牌塞回去说拿错了。

第三轮时濛很谨慎,从左往右取了个吉利序号,翻开一看是个数字3,傅宣燎举着手中的数字10朝他耸肩,模样十分欠揍,时濛气呼呼地把牌丢回去:“你出老千。”

闻言傅宣燎笑得肩膀直抖:“还知道什么叫出老千。”

时濛不想告诉他,小时候他跑到时家用影碟机放香港电影的时候,自己也跟着偷瞄过几眼。

又来一轮,终于是时濛点数大,傅宣燎放水放得心甘情愿,当即愿赌服输,将如何得知真相,以及两人无数次的错过娓娓道来。

时濛静静听着,一瓣栗子壳捏在手里抠了十来分钟。大多都默认下来,唯有傅宣燎提到九年前的圣诞夜,他憋着一口气,说:“那不是我。”

“嗯,不是你。”傅宣燎顺着他的话,“是一只小蘑菇。”

时濛否认道:“我不是蘑菇。”

傅宣燎摊手:“呐,我可没说你是,你自己往上套。”

时濛更恼,抄起盘子要砸,被傅宣燎逮住手腕,换成了枕头。

“轻点儿。”傅宣燎劝道,“赔偿事小,要是楼下的住客举报到前台,大家都来看热闹怎么办。”

“让他们看。”时濛硬气道。

“那人家看见我们两个男人住一个大床房,肯定稀奇,到时候还说我是你哥?”傅宣燎佯作思考,然后提议道,“也不是不行,你先叫一声哥哥,让我适应适应。”

时濛咬牙,把手中的枕头狠狠砸在他脑袋上。

晚些时候,两人闹够了,躺在床上发呆。

时濛手上还在摆弄那副牌,按照大小顺序整理着,漫不经心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话题又倒了回去,说的是圣诞夜的事。

彼时傅宣燎年纪轻不胜酒力,醉得彻底倒也余一丝神智,他说:“我就记得背着我的人个子不高,我脚都擦着地了。”

见时濛又在到处找趁手的“兵器”,傅宣燎笑着去拉他的手:“开玩笑的。我后来找方姨确认过,她告诉我当年是你把我扛回来,还喂我喝汤……我也真是,几瓶啤酒都能喝断片。”

时濛在意的并非他不记得,而是:“你把我当成别人了。”

对此傅宣燎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是我把他当成了你。”

回顾从前,从塞到桌肚里的画,到医务室的悄悄探望,再到那具有关键意义的圣诞夜,他所有的心动时刻,对应的都是时濛本人。

他是因为这些积累起的瞬间喜欢一个人,并非因为一个人而认为这些事都与心动有关。

傅宣燎告诉时濛:“如果不是因为弄错,我不会对他产生那种感情。知道他做了那样的事,也不可能继续跟他来往,说不定连朋友也做不下去。”

说出这些话,对傅宣燎来说才需要勇气。

因为他心知自己这样说,落在旁人眼里可能并非坦荡赤诚,而是识人不清,甚至是铁石心肠,十几年的交情也能一朝撇得干净。

可是他必须坦白:“你知道我的脾气。”

时濛当然知道。

傅宣燎这个人,可以在所有人都嘲笑他是私生子的时候站在他这一边,让他别把那些话放在心里,还背着他走出漆黑的山林。

这个人有着这浑浊世间难得的正直,连时思卉倾心于他都是因为他永远那么清醒,永远善恶分明。

想到时思卉,时濛很难不记起多年前那场关于下药的乌龙。

虽然这场乌龙很长一段时间横在两人之间,抹不去也解不开,造成更多的误解与麻烦,可时濛仍庆幸当时是自己走上阁楼,和傅宣燎肌肤相亲,而不是别人。

莫名其妙又呷起醋来,时濛陡生闷气,丢了牌转过身去,扔下一句:“臭脾气。”

傅宣燎忍不住发笑:“就你倔得跟石头似的,还说我?”

两人半斤对八两,针尖对麦芒,不然从前也不会非要争个高下,弄得两败俱伤。

如今好了,都懂得退让即是珍惜,最好的守护就是不让对方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