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举着伞的人,身形猛地一颤,濒临倒塌般的。

或许是错觉,因为他并没有真的倒下,连退缩的意图都不曾显露。

只是脸色灰败了几分,若说先前是憔悴,如今便有枯槁之势了。傅宣燎把伞往时濛这边又倾斜了些,僵硬的唇麻木地开合:“要去洗手间吗?我送你去。”

时濛没去。

车内外两种温度,在室外站了一阵,冷热交融,倒平衡不少。

他想找辆车去枫城,在原地等了多久,傅宣燎就给他撑了多久的伞。好几辆大巴车在这处服务站停留,可没有一辆是前往枫城的,途经都没有。

等得有些烦躁,时濛跑去站台里问人。

他不喜欢与陌生人交流,可是没办法,他更不想和傅宣燎待在同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服务站门口一位卖关东煮的阿姨回答了他,说去枫城的大巴车几乎不会在这里停留。

“浔城和枫城本来就不远,就算中途要停,也会停在枫城县里的服务站嘛。”

听完时濛愣了一会儿,像在消化白等了这么久的事实,然后扭身就往外走。

还没下台阶,黑色的伞又撑在头顶,时濛听见傅宣燎很低的声音:“我开车送你去吧,说好了把我当司机。”

“如果不想看见我,”紧接着,他又一次抛出这个前提,“就坐在后座,我不碰你,也不回头看你。”

虽然这个设想并没有改变共处的事实,但是给了时濛一些安全感。

他没有意识到这安全感来自全然的信任,只想着不用对视,不用接触,就不怕失去控制了。

时濛同意了,回到车上,坐后座,将宠物店的地址告诉司机。

后半程路,车里很安静。

傅宣燎打开音响,从时濛听不懂的粤语歌调到了他喜欢的节奏规律的轻音乐。

时濛一个人占据整排后座,却只缩在驾驶座正后方的一角,不想被人看到似的。

他表达抗拒的方法向来直接,闭紧嘴巴,合上眼睛,用物理的方法把自己从头到脚封闭起来。

这样看似完美,却也有一个明显的缺点,就是容易假戏真做地睡着。

好在时濛易睡也易醒,不知过去多久,感觉到车在减速,然后缓缓停下,时濛睁开眼睛,透过前视窗看向暮色昏沉的外面。

一条只够一辆车通行的窄巷,闪烁着各色霓虹灯箱,面貌很是熟悉。

“到了。”傅宣燎说到做到,没回头,一只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就在前面。”

浔城的雨来到枫城,只剩下细蒙蒙的几滴,时濛下车的时候,地面都没有湿透。

裹着一身从浔城带来的水汽,傅宣燎也下车,把伞递了过去:“天气预报说,枫城可能也会有大雨。”

许是担心他又跟上来,时濛接过了伞。

傅宣燎果然没再跟,只在时濛走刚出去几步的时候说:“有事打电话。”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喊我名字,我就在这里。”

直到横穿巷道,走进路边的宠物店,时濛才想起自己把傅宣燎的电话号码拉黑了,难怪他要补后一句。

不过这于时濛来说并无区别,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找到了寄养在笼子里的木木,对老板说我是来领猫的。

“本来你们家猫是和别的猫养在一起的,就那个有猫爬架的房间。”

顺着老板指的方向,时濛看见房间里有一块用玻璃隔开的空间,里面有一人高的猫爬架,还有两只懒洋洋趴在高处的品种未知的猫。

老板继续说:“可是你们家的猫太凶了,跟谁都处不好,总是打架,只好把它单独养在笼子里了。”

对此时濛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统共养了这只猫不到三个月,许是还没参透它的真实脾性,至少在他眼皮底下,这只猫乖得很,从不让他操心。

猫送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航空箱,如今被塞回老家,倒是意料之外的乐意,刚把它抱到跟前,它就脑袋一低自己钻进去蹲好。

“这是迫不及待想回家了。”老板笑说。

实际上时濛是要带它回浔城,江雪的家。他先前就发现这只猫和他有许多相似之处,譬如都被人当做替代品,譬如都没有真正的家。

接到猫,时濛没有着急出去,而是留在宠物店里,在一排排货架之间转悠,选了猫粮、猫罐头,还有摸上去很软的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