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暮时分,沉沉的落日洒下浅浅金辉,照在胡同口上,一行太监脚步匆匆,很快毕恭毕敬地停在了高大学士府门口。

外头守门的一眼就看出这是宫里来人,一个连忙上来迎,一个连忙赶去通传。

陈皇后的速度无疑很快,只怕迟则生变,不如趁李贵妃还什么都不知道,直接把事情给办下来。

说句大不敬的话,隆庆帝是个好色的皇帝,宫里新进来一个奴儿花花还不够,偏生还想看些新鲜的。若他没这个心思,只怕不会同意。

陈皇后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生气还是恼怒,或者庆幸,失望。

总之,事情向着她打算的那样发展着。

高拱没在府里,宫里的来人惊动了谢馥的外祖父,也没让谢馥出面,高老夫人将这一封请帖给接了下来,便叫人传给了谢馥。

早上才有人来提亲,下午就有宫宴的请帖下来。

这时机,未免颇为微妙了。

谢馥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请帖,沉默了半晌没说话。

十日之后,宫中宴饮。

来的诡异。

外头响起了稀疏的脚步声,同时有哼歌儿的声音出来,渐渐接近了。

谢馥恍惚之间抬起头来,就瞧见一身利落打扮的霍小南,手里甩着马鞭子,似乎才回来不久,脸上洋溢着大大的微笑,站在庭院之中一棵老树下,嘴角勾起来。

“姑娘,事儿办好了!那刘一刀,果真有些本事。”

桌上的请帖躺着,谢馥起身走到门口,看他:“如何?”

“自打您让我把那老伯护送去衙门之后,老伯把事情来龙去脉给刘一刀说了一遍。那刘一刀一开始还不相信,后来一查,真不是这老伯。钱通当铺的掌柜主动去衙门报案,说看见了一个家伙拿东西来当,无巧不巧,就是刘一刀丢的东西。”

说到这里,霍小南嘿嘿笑了两声,竟透出几分奸诈狡猾来。

谢馥哪里能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当初这小子在市井里晃悠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刘一刀他们这些在衙门里吃饭的,现在刘一刀知道自己断错了案,只怕当堂窘迫不已。

霍小南一个原本害怕刘一刀的,现在能抄着手看他笑话,心里能不高兴吗?

“你呀,也别太得意忘形。最后老伯放了吗?”

“早就放了回去了,刘一刀还算仗义,怕那贼闹事,派了人看着,生怕出事。不过真正的贼还没抓到。”

霍小南挠了挠头,今天打探到的消息就是这样了。

谢馥闻言点头:“那剩下的也就是衙门里的公案了。”

这样算算,今月的一桩善事也算是行完了。

只是不知,高氏的在天之灵,是不是把这一切看在眼中?

又是不是会拽着她,大声地叱骂她:人死不能复生,行善作恶,又有什么大不了?

谢馥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轻轻动了动,最后勾起一抹笑来。

“可还打听到外面有什么别的消息没?”

“别的消息没有,倒是旧消息有不少。”霍小南想起这件事,嘴角一瘪,“这几日,京城里又在谈您呢。”

今日才有固安伯府的人来提亲,没想到竟然连高拱的面儿都没见着一次,现在传得沸沸扬扬也是应该。

谢馥只以为事情是这样,也没在意。

“等改日有了新的事情出来,也就不聊了。”

“不是……”霍小南犹豫了一下,一抬头,看见谢馥已经望了过来,终于还是老老实实说了,“他们说的不止这个。”

“还有什么?”谢馥微微讶异。

霍小南脖子一梗,硬生生道:“白芦馆。”

白芦馆……

这词儿听上去有些耳熟。

谢馥脑海之中霎时间划过一个画面:“啪”一声,自己把一封请帖扔在了桌上,面前是两个婆子险险压不住的表情。

“张离珠?”

谢馥一副早已经忘记这件事的表情,忽然想起来,有些恍然的惊讶。

霍小南陡然开始在内心怜悯那一位贵小姐,挑衅谁不好,偏偏来挑衅谢馥。

谢馥出了名的眼底没人不记事,有事都记在小本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