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立的少年背着光,日光似轻纱从其身后柔柔罩下,雌雄之间的界限在此刻被极致地模糊了。

少年弯身,凑近了些。

“公子?”

比压低的语气还温和的,是从削瘦肩头垂落的一缕墨发。

如拂过湖面的一枝垂柳。

发梢拂过耳垂,勾出一阵突兀的痒意。姬月恒长睫颤了颤。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虎口处已消失无踪的咬痕,那时侯的痛,和这时候的痒截然不同,可又怪异地相似。

桃花眼渐被困惑笼罩。

姬月恒凝着那双清秀的眼眸,蹙了眉心:“男女,之情?”

程令雪以为也公子在困惑情为何物,她亦有困惑,便探讨起来。

“公子也不解?”

公子眉眼平静,不见异样。

“嗯。”

“属下也是,”一遇到需要探究的事,她的生分就不复存在,“若说想见到一个人,就是喜欢,那属下有时想见到白霜,也想见到亭松——”

提了白霜和亭松,怎能漏了与她解蛊息息相关的公子?

程令雪停下,悄然觑向公子。

公子已将头转了回去,并未看着她,侧颜如玉,耐看得紧。

因这惊鸿一瞥,她那为了端水补上的奉承话少了些功利,多了真切的欣赏:“当然,最、最想见到公子。”

公子闻言,骤然扭头,凝着她的眸光微颤,似乎不敢置信。

他素来情绪淡,稍有一点反应,程令雪就得乱想。难不成是因为她现在是个“少年”,在听到“想见就是喜欢”这样的论断后再说想见公子,让他误会她对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这可要了命。

她忙把后半句话续上。

“可属下也是男子,也不是断袖,这算哪门子男女之情?”

话里话外,都是高洁和不屑。

“是么。”

公子淡淡垂目,认真思忖着她的话,而后仿佛豁然开朗。

“说得在理。”

他对她颇赞许地笑了笑。

程令雪面上一派宠辱不惊的清冷,心里却悄然漾开喜色。说来公子是程令雪遇到的人里面,除师姐外最捧她场的一人。师姐捧场,是因为关心,她也会时常念叨:“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无趣了。”然而每次公子总一副谁都不在乎,爱死死爱活活的疏离,他一捧场,她会有错觉——

她好像,也没有太无趣。

按师父所说,这可能是上位者笼络人心的姿态,但不得不说,她听了好话耳根子也会软。也难怪戏里再英武睿智的帝王,遇到一个会哄人宠妃也会昏了脑袋,变成一个“昏君”。

她又看了眼公子。

他唇畔的笑仍未散去,比微风还柔和,显然这会心情相当不错。

顺着他的目光,她看到戏台上缠绵悱恻的那一出戏到了头,一个手持长矛的武生翻着跟斗出来。

一旁的白霜见他看得欣然,笑问:“看来公子更喜看武人打斗。”

姬月恒回想上一出令人没来由不愉快的戏,颔首认同。话虽如此,但小生耍到一半,他放下一锭银子。

“走吧。”

程令雪和白霜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读到不解——不是喜欢么,怎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兴致?

公子真难懂。

几人拐入一处园子。

夏花仿佛知道临近入秋,再不开放就再没了机会,铆足劲地盛开。

轮椅停在栀子花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