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旭昌跟宁家没有什么香火情,当年纯粹是因为仗义才答应知府接替杜百良成为安洪县的代理县令,后来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让他对皇帝失望透顶,再后面邱卓上位,他就更不能忍了,于是转身奔赴岭南,投到宁家门下。

后来宁承允事成, 他被封了丞相,不过有邱卓的前车之鉴,这个丞相之位人选并不是固定不变的,通常就是选贤任能,短则三五年,长则十来年,反正不可能让一个人老死在这个位置上。

柳旭昌担任丞相多年,也知道自己该退位让贤了,所以皇帝跟他开这个口的时候他也没拒绝。

“那个老匹夫!风水轮流转,他估计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吧!果然还是皇上会用人,柳大人很好,非常好,一定可以让岭南更上一层楼!”杜百良破天荒的当着众人的面对柳旭昌给予肯定。

众人闻言嘴角猛抽,就连钦差大人都听不进去了,忙道:“国公爷,您可以回去准备准备交接的政务,不过柳大人托在下给您递个话,他不是平南候,所以让您别耍心眼,若是事情没说清楚,他过后是不管的, 皇上也同意了。”

事实上柳旭昌说话可没这么客气委婉, 当时可是当着皇上以及武百官的面狠狠说了定国公一顿, 还把他当年怎么坑平南候的事迹一五一十告诉大家, 武百官听得津津有味,皇帝脸色却越来越黑,可又不好阻止。

最后柳旭昌又哭他命苦,要接定国公的烂摊子,皇帝都要暴走了,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皇帝不得不答应了他那些胡搅蛮缠的要求。

杜百良瞬间沉了脸,大骂道:“老夫就知道那个混账不是个好蛋,说我坏话还跟我提条件,呸!老夫还不伺候了呢!让他跟陈师爷交接去吧!”

钦差看杜百良这翻脸比翻还快的架势,瞬间闭嘴了,怕再说下去定国公真撂挑子了,到时候可没法交差。

话是这么说,杜百良也不能真的就这么跑了,硬是在岭南等到柳旭昌的人马来了才拍拍屁股走人,上船之前,他同唐俊生问道:“你现在可是开远伯了,皇上在西京给你赏赐了府邸和庄子,养活一家不成问题,要不要跟老夫一起回西京?”

唐俊生想都不想就摇头, 负手道:“要是没有天灾人祸,我这辈子应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木匠, 在西北平凡卑微地过完一生, 几经波折来到岭南,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终于给自己攒了这般家底,我放不下,而且这里有我在乎的亲朋好友,这些都是无法割舍的。

麻烦国公爷帮我捎句话,替我谢谢皇上赏赐,再跟阿宁说一句,她爹这辈子是没打算走出岭南了,往后这里就是唐家的根,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不过晨曦晨望他们不一样,他们有这般家底在,还是要出去闯闯,所以我想麻烦国公爷把他们带去西京,在那边念几年,考个科举,要是能混个一官半职,我就是做梦都能笑醒!”

开远伯的爵位虽然好听,但只是个爵位,还是要孩子自己争气,才是立世之本。

杜百良能理解唐俊生的坚持,也没多劝,颔首笑道:“好,老夫一定帮你把话带到,不过得了空还是要去西京走走,见见世面,看看你家阿宁,这丫头都快跑远全世界了,羡慕啊羡慕!”

杜百良畅快大笑,随着扬帆的船只渐渐远去。

定国公的船只一路北上,在岭南到福建观一带还能在海上看到许多巡逻和训练的海军,他们全都仿照潮州海军的训练标准来,如今大齐的海军已非昨日能比,过往的商船络绎不绝,还有出海打渔的渔船在海上吆喝,好不热闹。进入大运河后,江南的景色映入眼帘,经历过颓败后,它重生了,远比大周最强盛的时候还要繁华。

当然这要归功于唐宁,当年她短时间掌管江南,疏通水道,兴修水利,成效显著,这里不再年年发大水,自然百姓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可以说只要在江南落脚,又勤勤恳恳愿意讨生活,日子就没有难过的。

即便是身无分的流浪汉,到了江南肯吃苦耐劳省吃俭用几年,就能给自己置办个居所,再几年还能娶上媳妇,过上稳定的生活。

杜百良感受着这盛世,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途径苏州城,他突然想起唐宁说的那个牛俣葬身之地,便好奇地让船只靠看,信步下船往城里游荡。

苏州知府收到消息赶来拜见,杜百良直言道:“老夫想看看埋葬牛俣的那个地方。”

苏州知府愣了一下,连忙安排。

一行人到了地方,杜百良站在凉亭里欣赏四周的风土人情,狐疑地问道,“人葬哪里了?”

苏州知府无语地指了指脚下,“这儿呢?”

“嗯?”杜百良低头看向脚下,有些不解。

苏州知府解释道:“这里原本是座宅子,确切的说是几座宅子连在一起,修成府邸,牛俣在这里弄了个地下密室,打算请君入瓮,替邱宗烈报仇。

估计他也没料到平南候不按理出牌,见都没见上一面就把他封在密室里了,后面更是说都没说一句,直接让人把宅子铲平弄出一座石头山来。

下官上任之前皇上交代过,务必看好这个地方,所以下官是半点都不敢松懈,可在下官上任没多久这里就发生了意外,石头山塌陷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下面的密室不堪重负垮塌了。

为了跟皇上交差,下官还请风水先生看了一下,对方不明就里,真以为是塌陷了,就说在这上面修个凉亭,可以镇压,下官想想,这个地方在闹市,一直放着也不像话,就让人给修成凉亭,种了些花花草草,这么多年过去,石头山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面貌了,底下是个什么情况也无从得知。”

杜百良闻言陷入沉思,也不知道牛俣是饿死憋死还是被压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