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提盒子枪,神情鬼鬼祟祟的人,当然不是韦太保的土匪队伍,而是隶属于和平军参谋处的侦缉队。

黄岗是大镇,虽然没有驻军,但鬼子、伪军、侦缉队却是常来常往,正赶巧了,今天几个侦缉队的便衣探子,就住在镇长的家里,

袁猴子带着自卫团到“密营三号”来设伏,很快就被侦缉队的人发觉了,袁猴子也是自高自大,并没向任何人通报,便来布置搜捕行动,侦缉队不摸底细,便悄悄提了武器,想到那个以前就曾经监视过的“可疑房子”里看看动静。

无巧不成,他们还没有走到,在街口却意外撞上了姚队长带来的特务队。

就这样,在今天这个月圆之夜,三股番号不同的敌特,不期而遇。他们平常既没有隶属关系,也互不熟悉,再加上是夜晚,虽然月光大亮,但谁又能认得出谁?

“嗷——”“冲啊,杀呀——”特务队从镇外,连吵带嚷地冲过来。

“叭,”姚队长手枪一挥,首先打响了第一枪。

枪一响,登时大乱,脚步声、呼喊声,乱开了锅。侦缉队的探员们一看,大事不好,这是有敌人大举偷袭进攻啊,也不怠慢,他们的手里都是二十响的大肚子驳壳枪,立刻一声呼喝,顺着街口的墙边,卧倒在地,纷纷举起枪来,“叭叭叭”地射击起来。

大肚驳壳枪,威力巨大,一向被称作“盒子炮”,连发或是点射,火力简直可以与手提花机关枪相媲美,好几支驳壳枪齐射,子弹登时形成一片“弹流”,哗哗地盖向冲过来的特务队。

特务队这些家伙虽然受到日本鬼子器重,配备了长枪短枪,跟着姚队长耀武扬威,鱼肉乡里,但真正到了战场上,全都是毫无经验的生瓜蛋子,突然间遇到迎面而来的驳壳枪弹雨,“扑嗤扑嗤”惨叫着栽倒了好几个,队伍登时大乱,嗷嗷狂叫着,象惊了群的马驹子,四散奔逃。

这些人里,只有一个人有战斗经验,便是鲁满仓。

他走在队伍里,就着月光,看到前面那些人手里的驳壳枪之后,不禁吃了一惊,本来按照方江的计划,是让李大脑袋的自卫团,和姚队长的特务队,引起冲突,最好是杀个两败俱伤。但是,前面这几个人明显不是李大脑袋的人,李家店的自卫团,哪有这么齐整高级的武器?

他们是谁?

月色下,分辨不出。鲁满仓心想:管它是谁,反正不是自己人,狗咬狗的战斗,越热闹越好。

姚队长不知道天高地厚,象个盲眼驴似的指挥着队伍举枪冲锋,这些缺乏战斗经验的特务队,既不会排个散兵阵,也不会利用地形隐蔽冲锋,遇到突如其来的飞蝗似的子弹,一下子象被刈倒的谷个子一般,被打倒了好几个。

“哎呀,”“妈呀,”“老天呀,”乱哄哄的惨叫声、惊叫声在镇边上响起来,人影乱窜。

鲁满仓卧倒在路边一块土坎后面,仔细察看,那些手持驳壳枪射击的人,只是武器厉害,火力猛烈,但并没有做好防守或攻击的准备,他举起手中的日本造三八步枪,瞄准前面火舌冒起的地方,打了两枪,远远地听到两声惨叫,对方的枪一下哑了火。

“打得好,”姚队长连滚带爬,退回到鲁满仓身边。

“叭叭叭,”暗夜里,子弹在空中纵横交错,打出一道道红色的闪光,月光下小小的战场,人影乱窜,惨叫声声,枪声喊声掺杂在一起,打得一片火热。

“老鲁,打呀,”姚队长喊道。

鲁满仓纳闷儿他竟然没被打死,心说:“你小子算是命大。”

这时候,从镇里面,又冲出一只人马来,“叭叭叭,”的枪声,又激烈起来,姚队长抱着脑袋,缩在鲁满仓的身后,象驼鸟一样撅起屁股,“老鲁,怎么回事,敌人冲上来了吗?”

鲁满仓抬头向前观察,那些手持驳壳枪的人,人数不多,不会这么勇敢地冲上来,八成,是镇里“密营三号”埋伏着的李大脑袋的人马,冲杀过来了。

他猜得不错,这支人马正是袁猴子指挥下的自卫团。袁猴子是个胆大心粗的人,他见镇边打了起来,生怕自己的“战功”被别人抢了去,督促着自卫团的人马,急三火四地往上冲。但是他忘了,这些自卫团员们,虽然有几个老兵痞伙会,但总体战斗力比特务队也强不了多少,平时抽大烟吹牛皮,倒是有两下子,真到了战场上,大部分人都草鸡了。

“冲啊,”袁猴子挥着刀大喊。

“冲啊——”团员们喊昨震天响,却没几个人跟着他冲锋。

袁猴子回头一看,急眼了,“谁他娘的装熊,一刀劈了,抓住乱党,立功受奖,重赏大烟土。”

一帮自卫团员,在袁猴子督促下,一边开枪射击着,一边向镇口冲过去,丁义悄悄隐在一个柴堆后面,掏出自己的短枪,瞄准了袁猴子的后背。

他要打黑枪,把袁猴子给干掉。可就在这个时候,从前面“叭叭叭,”飞过来一阵驳壳枪子弹,两个正在冲锋的自卫团员,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袁猴子等人,全都卧倒了。

战斗打乱了。

三股队伍,搅在了一起,因为都不是战斗部队,并无作战经验,有的胡乱开枪,有的乱跑乱窜,还有的狂呼乱叫,镇边上形成了“一锅粥”的太势,枪声此起彼伏,硝烟味四散,但却是兵找不着官,官抓不到兵,陷入“人自为战”的态势。大家都在开枪、狂叫、躲避,象一群无头苍蝇一样,冲过来撞过去,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有人试图逃跑,逃向镇外的原野里,但是往往刚站起身来,便被不知道从何处飞来的子弹,猛然击中,惊叫着倒下去。

袁猴子在哪里?

丁义有些着急,这场战斗,他最大的愿望,便是乘乱打掉袁猴子这个凶手。但战场上越打越乱,袁猴子三窜两跳,不见踪影了。

旁边有一座低矮的民房,丁义攀着墙角,蹭蹭几下,爬上房去,在战火中瞪大眼睛仔细寻找,前面有一个高高的柴堆,后面伏着几个黑影,袁猴子在那里吗?丁义将身后背着的葫芦拿下来,顺着房顶爬到柴堆上方,将葫芦里的烈酒倒下去。

酒水倒在柴堆上,在震耳欲聋的枪弹声中,无声无息,丁义点着一根火柴,扔在柴堆上。

火着起来了,风干物燥,火势刹那间便成熊熊之势。一片火光,映红了附近几丈远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