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吴刻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响起的同时,城门外飞进来的一支通体绯红的箭矢射穿了吴顷的铠甲,他顿觉肺部传来一股剧痛,蓦地喷出一口鲜血。

“大将军!”将士们见他受了伤,当即排成人墙,将他挡在身后。

“吴将军,别挣扎了,箭上的毒名叫残灯,是西域毒帝亲手所炼,不会让你死,但却能让你动弹不了,也说不出话来。”姜承治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五丈之外,被庞夏军护在后方,他象是颇为怜悯,“我们会拿解药去威胁你弟弟,所以很不幸地告诉你,翰朗已经失守啦。”

吴顷半跪在地,策风刀支撑着自己沉重的身体,竭力维持大脑清醒。

咯嗒、咯嗒……

马蹄声渐近,一个年迈而沉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江山代有才人出,铁骑营大将军吴顷,是一位值得流芳百世的猛将。”

吴顷循声望去。

那是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须发鬓白,却气势逼人,他手里握着一把绯红色的大弓,据说例无虚发,百发百中。

吴顷小时候读过很多兵,知道他是谁。

那是活跃在四十年前,与大凉子策、义宁段烈、南燕荆王三位齐名的庞夏名帅——申屠明真。

他早在二十多年前因病退隐,谁能猜到今夜竟会重现战场?

吴刻得知哥哥还活着,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他站在城墙上喊:“众将士听令,大将军中毒无法再战,本将身为铁骑营骠骑将军,正式宣布翰朗城已然失守,铁骑营立刻举兵撤退!”

将士们纷纷望向吴顷。

“唔……”吴顷被他气得又喷出一大口血,想开口骂,却因残灯毒发,喉咙象是被火灼烧,疼痛难耐,他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连一个“啊”字都讲不出来。

“输给申屠前辈并不可耻。”吴刻对他说,表面上是在安慰他,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

他不禁想起半年前,子珩带着他们诈降,铁骑营叛将雷铮让吴顷在子珩和他之间选一个杀死,吴顷不假思索地选了他。

长刀捅在他的腹部,却痛在他的心。

他其实有些后悔,此刻他很想知道,若中毒被俘的是他,哥哥会不会为了他而选择弃城。

——他不知吴顷是怎么想的,总之他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因为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一雪前耻夺回翰朗,但哥哥若是死了,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吴顷眼眶满是红血丝,悲痛地闭上了眼,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姜承治淡声说:“大将军莫要太过悲伤,想想被困在檀京的那位吧。”

吴顷登时睁开眼。

姜承治冲他笑了笑。

吴顷心弦倏地一颤,不知为何竟从他身上看到了姜炎琢的影子,都是那般的气定神闲,仿佛玩弄人心的鬼魅。

风雪已停,阳光透过云层,照亮大地。

翰朗百姓们都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不敢开门,城区内银装素裹,一片安宁,城门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一阵漫长的静默过后,吴刻定了定心神,抬高嗓音道:“申屠前辈,只要我一声令下,狼烟就会点起,不出两个时辰,铁骑营驻扎在十里之外的二十万守备军就会赶来夺城。”

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没有另一半虎符,即便狼烟传到了守备军大营,能赶来救援的也不过千人。

他在赌。

赌在这场败局里,获得更多的主动权。

他说:“翰朗可以让给你们,但我需要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