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百岭从他微凝的表情里看出了很多东西,瞅准时机,将一封信递上前去,道:“还请公输先生把这个交给鬼医,若是鬼医不肯见我,那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草民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鬼医,林大人不如先住下,等有消息了,我也好及时通知。”公输尺假装为难地接过那封信,给店小二使眼色,小二麻溜儿地将那两大包黄金背走了。

林百岭颔首致谢:“那便有劳了。”

公输尺子时进了海底墓,将信交给了岑雪风,岑雪风读完,双眸蓦地一凛:“他在你客栈?”

“是。”公输尺道。

“稍等。”岑雪风进了暗室,见夏雪安已经睡下,披了件外衣出来,“带我去见他。”

“林大人,您要见的人到了。”公输尺在门外唤了声。

林百岭本就没有睡下,闻言立刻前去开门,就见一袭胜雪白衣立在门外,这人凤眸丹唇,面容清隽,孤傲寡冷的气质根本藏不住,不需多言,便知他是谁。

林百岭摊手道:“请。”

岑雪风进了门,两人在桌前坐下。

林百岭开门见山:“鬼医是庞夏人,可有想过一雪前耻?”

岑雪风一语破的:“一雪前耻便是要至大凉魏王于不忠不义。”

“大凉魏王如今被束之高阁,成了掣肘铁骑营的棋子。”林百岭沉着应对,“国家对他不仁,他又何必对国家忠义?”

“两国开战,遭殃的是无辜百姓。”岑雪风冷笑,“铁骑营如今已经成了大凉北线的铁壁,这里面有多少人是魏王一手栽培的?大将军和骠骑将军都曾是魏王的贴身护卫,这道铁壁被攻破,那就是诛魏王的心!”

林百岭算是明白了,国家大义在岑雪风心里,根本不如子珩一个人重。

他静声思忖片刻,又换了另外一个角度:“义宁长公主如今身在大凉都城,义宁王为报大凉进犯之仇,已经与我南燕结成联盟,我们意图向大凉发起进攻,若是南方先拉开战火,庞夏也一定会主动出击,届时铁骑营依旧会迎战,迎战自然就会出现伤亡,这是不可避免的!除此之外,魏王为保魏王妃安全,想必定会将她送离大凉,但庞夏对上铁骑营依旧处于劣势,魏王举足轻重的地位就无法彰显出来,他会面临怎样的险境可想而知。”

岑雪风将这番话在心里绕了绕,忽然一哂:“义宁长公主没有归国,义宁王会擅自出兵?”

林百岭当然知道义宁王不会出兵,铁骑营为大凉构筑了北方铁壁,若是无法攻破这道铁壁,子珩便永无用武之地,而义宁王又对这个姐姐极为珍视,所以姜炎琢才要让子珩在大凉成为独一无二的、能撑起整个国家命运的大将军,只有这样,放义宁长公主归国天兴帝才不会赐死子珩,也只有这样,才能打破现如今四国的平衡。

林百岭神色严肃,反问:“四国平衡,天下和平,那魏王的结局就会好么?他在檀京城被权力倾轧,这就是他身为收复大凉失地的名将该有的结局么?”

岑雪风凤眸微滞,无言以对。

林百岭察觉到他的动摇,便继续发起进攻:“四十年前,长平向我燕国发起战争,我王割了大半国土,迁都长江以南,长平帝笑我们是南燕,后来我王为了讨长平帝欢心,竟改国号为南燕,如今只有我们燕人自己知道,南燕这个国号就是我们的耻辱。三十五年前,凉王子策击败长平国,长平帝弃都而逃,闻人大势已去,谁知子策竟效仿闻人一脉称帝,逼迫其他三国俯首称臣,老庞夏王不想继续臣服于他国,天昭帝便命铁骑营屠尽庞夏王室!若不是庞夏王被意外救出,恐怕庞夏整个国家都已变成大凉的国土!今年上半年大凉屡屡进犯义宁国土,寻衅滋事,意图挑起战争,这不就是第二个长平国吗?”

说到这里,他似是看到四方军踏破大凉国门,夺回燕国土地的壮景,情绪陡然间变得异常激动,“鬼医先生,醒醒吧!牺牲子珩一人保的只是虚假的和平!”

虚假的和平!

岑雪风被这五个字狠狠击中,他的师姐为了复国而死,如今师姐的儿子却成了权力倾轧的困兽!

他只不过遵从本心展露锋芒,到底做错了什么!?

岑雪风呼吸变得沉重,他静默许久,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跟他说:不、破、不、立!

师姐的儿子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还要隐忍求全到什么时候?

他就该像烟花一样地尽情烧,在神州大地激起波澜!

岑雪风深吸一口气,终是沉声道:“你且等等,我还需与珩儿商议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