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珩淡淡地说:“我的老师,师长夷。”

子珩因为香消玉殒的缘故,本身经脉不通,练不了武,能想出这种法子的显然是个高手,但这个名字,岑雪风却并不耳熟,他想了想,问:“可是大凉丞相?”

“是。”子珩应道,“不过给我剔骨的时候,他还只太子的侍读。”

岑雪风顿觉一阵后怕:“你也真敢让他动手,这个过程需要整整十二个时辰,一旦出现一丁点儿差池,你和他都得玩完!就连如今的我都没有底气保证为你剔骨种脉成功!”

“是父皇让他干的,我那时候想反抗也说不了话啊!”子珩想起第一次见到师长夷时他恭敬跪在地上的场景,唇角不由得泛起笑意,“不过因为身体没有知觉,所以我那时一点儿也不疼,要是放在现在,打死我也不干!”

他后来才知道,剔骨种脉的过程格外凶险,剔开骨髓已经是极其需要耐力和精度的事了,而要种入的,正是为他剔骨者的经脉。在种脉的过程中,两人的经脉相连,痛感也一并相连,他那时没有痛觉,可师长夷却是要生生忍耐过去的。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宁可永远练不了武,也不会让恩师再遭一把罪。

幸好只用了一年,师长夷的经脉便恢复如初了,后来子珩可以下床走动,天昭帝便让师长夷教他读,从那时起,子珩才觉得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有了依靠,不再是孤身一人。

岑雪风给子珩针灸完,子珩出了一身汗,无力地躺在**,岑雪风仔细地清洗着工具,问:“为什么明知喝酒会导致毒发,偏偏还要酗酒?”

子珩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以后不会了。”

岑雪风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其实他不说,岑雪风也能猜到个大概,酗酒对寻常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他曾经遭受过那么多苦痛,又何尝不明白如今能够拥有短暂的余生是多么的不易。

他哪里是嗜酒,分明是在自残!

他恨自己的身体,恨自己的遭遇,恨自己当初没能一死了之。

岑雪风面露恻隐,不忍心继续追问,便转移了话题:“你可听说过斗转星移?”

子珩疑惑地皱了下眉,旋即心头猛地一颤,惊得直接坐了起来:“她居然用了斗转星移?”

岑雪风点了点头,“斗转星移是一味极寒之毒,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获得洁白无暇的肌肤,如果没有这味寒毒的压制,她浑身上下都长满了黑色斑点。”

子珩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拴了一块巨石般重重地沉了下去,他愕然地睁大眼睛,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义宁国长公主满脸黑麻子的传闻,竟然是真的!

岑雪风目光疏淡地觑他,讥诮道:“你为了她,为了一丑女,居然连世上唯一的解药都不想要了?”

不知为何,子珩得知这个消息,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段忘容明媚的笑容,忽然间就释怀了,他满不在乎地一笑:“那便更有必要这么做了。她不惜折损寿命都要得到十二品叶人参花,可见是多么不想嫁给本王,再不给她,下个月婚期到了,你让本王怎么面对她?”

“你!”真是怪了,怎么来来回回都是这小子有理?

岑雪风气结,将衣服扔到他脸上,骂道:“朽木不可雕也!你给老子滚!”

子珩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岑雪风见他不紧不慢,神态悠然,越看越心烦,这世上只有夏雪安不会惹他生气,岑雪风怒哼一声,推开石门径直走了出去:“师姐,我来了。”

子珩穿好衣服准备离去,却见岑雪风忽又折返回来,板着张脸提醒道:“明日记得过来,在墓里的这些日子,你每天都得来我这里一趟。”

子珩也不问他能不能治好自己,欣然答应:“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