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步伐轻盈地走上前来,“我不睡这儿,就是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

噬心倒是没有多想,和他在一张桌前坐下,扫了眼他的腰间,疑惑道:“你的酒葫芦呢?”

“啊!”少年像是才发现酒葫芦没在身上一般,自责地咬了咬唇,“大概是落在屋子里了!你看我,当真是糊涂极了!”

“怎么娇滴滴的。”噬心受不了他这妩媚的模样,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你给我正常点!”

少年于是不笑了,指着他腕上的玄铁锁链,说:“哥哥,我早就想问了,这四根锁链的钥匙是不是在你身上?”

“是啊。”噬心有些茫然,“怎么了?”

少年目光灼灼:“既然哥哥是在此地修行,还是要挑战一下自己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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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遮了月,天空暗无边,繁盛了三十五年的檀京城笼罩在一片晦暗无光的夜色里。

“按照奉常大人的推算,今夜的月,绝不会寻常。”常威与主子一同望着天,说完,他稍稍侧了侧头,看向主子。

身穿玄色镂金长袍的男人身姿挺拔,负手而立,清风吹动他的衣摆,腰上挂着的那枚质地细腻的玉坠随风轻舞,玉是雕工卓绝、色泽淡雅清爽的上乘昆仑玉,可略显违和的是,那原本应是鲜红的穗子却是褪了色,像是年岁已久,且洗过了很多遍。

“月若变色,将有灾殃。青为饥而忧,赤为争与兵,黄为德与喜,白为旱与丧,黑为水,人病且死。”常威转回头,望着月空,“也不知今夜的月,会是什么颜色。”

黑云尚未散去,但天空却已经出现了异样,那团遮盖月亮的阴云边角泛起了红色的微芒。

常威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云团渐渐移开了。

常威蓦地睁大眼睛,惊惧了良久,他才沉声说道:“血月现世,人间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风云剧变,山河悲鸣;天下动**,国之将衰!”

他微微颔首,抬眸看向主子,却见那人面色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就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常威心底油然攀升起一股敬意,苏洵《权·心术》里说过一句话:“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他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做得到,可自从跟了这位主子,他才知道是自己见识浅薄了。

做他的贴身护卫近十年,跟着他住过漏雨的屋子,跟着他受过太子、孼臣的欺压,也跟着他登上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却从未见他动怒、亦或者狂喜过。

“先帝驾崩的那一日,可有血月?”男人突然开口,声音温润,语气平静,一如往常。

常威恭敬颔首,回答:“不曾。”

“先帝弑兄夺位的时候,可有血月?”

常威迟疑了片刻,答:“不曾。”

“先帝屠长平国都城,迫使长平王俯首称臣的时候,可有血月?”

“……不曾。”

“这么说……”男人声音似是有些欢愉,“铁骑**神州的大帝,还不足以让老天忌惮啊!”

常威陡然一怔,抬眸,目光落在主子脸上时,他呼吸一窒,心弦猛地颤了一颤。

他看见男人笑了。

不是寻常的笑,而是狂喜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