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吃灰果

“这老板用大肚子瓷瓶做诱饵，乃存心骗人，普通人哪套得中？我是给他个教训。”小丫头脑瓜一转，找到了借口。

那伙人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红衣少妇说道：“铁哥，你知晓三大派最拿手的功夫是什么？”

一名粗豪汉子应声：“不知道，请莲妹指教。”

“假正经呗。不管多无耻的事情，他们也能按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在令人佩服。其中尤以原道宗为最，这位小妹妹年纪轻轻，已深得本门神髓。”

少妇的同伴们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四名少年很恼火，然而错在己方，难以反击，惟有岔开话题方为上策。

姬云飞上前一步，贼兮兮拱手：“姐姐生得好漂亮，不知出自哪一座仙山？请问芳名？既然来到峨嵋，小弟自当奉侍。山上正值春暖花开，咱们把臂同游，互相切磋道法，不亦快哉。”

从楚楚套圈时的发力方式，红衣少妇看出属修道者一路，非寻常练武人，便以为是原道宗预备弟子。不料，眼前的半大少年竟色迷迷调戏，且几人酒气熏天，帽歪衣斜，一副流氓相。她素知峨嵋山门规严格，教导弟子有方，心下不由得疑惑起来：莫非他们不是原道宗的？

“姐姐从昆仑山来，打算去峨嵋神秀峰耍耍，有弟弟带路再好不过啦。可是，我看你不像好人，又有点儿害怕。”

少妇扭动腰肢，轻咬嘴唇，用水汪汪的桃花眼瞄姬云飞。她容颜娇媚，身材火辣，大红衣裙极其紧身，勾勒得曲线毕露。

但姬云飞没心情欣赏了，与其他三人同时脸色大变——对方是万法宗的人。

红衣少妇笑道：“弟弟怎不说话？姐姐等不及要欣赏春色呢。”

那名粗豪汉子是她丈夫，醋性甚大，见爱妻与一个俊俏少年调情，十分不悦：“同小毛头多废话什么，走罢。”

红衣少妇身形轻晃，眨眼间到了姬云飞跟前，伸手在他腮上捏一把，咯咯娇笑道：“好水嫩的少年，真让人想一口吞下肚。”

紧接着她闪回同伴身后，一行人离去，融入人流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如电光火石，姬云飞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直惊得脸色煞白，呆若木鸡。另三人也吓出一身冷汗，如果对方有加害之意，此刻姬云飞已没命了。不知怎么，当归隐隐生出不太妙的预感，似乎这次下山要出事。

“赶紧办正事吧，尽快返回峨嵋山，少生枝节。”

“是啊，先去买药，”楚楚附和，临走前不忘记圆回面子，对老板说，“瓷器我就不拿了，今日暂且放你一马，以后休得再骗人——对了，把三钱还给我。”

他们离开广场，前往眉山府最大的药铺顺和堂，以前吴有虚采买药材都是去那里。

当归说明来意后，掌柜立刻笑得满脸开花，热情有加。百草谷是大主顾，每年要购货数千枚银币。吴有虚说让当归带两百斤白竹叶回去是开玩笑，只需列出单子，药铺自会安排伙计装货，送往峨嵋山。

掌柜接过药材单仔细看了一遍，说道：“我马上叫伙计备货，明天上午送往百草谷。”

双方核对完手续，当归请求道：“在下想去药看看，可以吗？”他从小在药铺长大，童年的最大理想是去泸州府开一家店，坐堂行医。顺和堂乃楚江国有名的连锁药房，非小小济生堂可比，今日有幸造访，必须看个明白。

掌柜爽快同意，领众人往里走，来到药。

房极大，足有上千平方米，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苦辛味，楚楚等人皆屏息掩鼻。当归却深深吸一口气，陶醉不已，然后他一连串询问，如何进货，如何调配存，如何防止药性混杂……

掌柜哪知晓他的底细，吃惊问得内行，又以为对方是修道者，无需担心泄密，便耐心地一一解答。两人围着药转圈，观摩各种药材，说得眉飞色舞，如同知己倾谈。

另几个少年可就无聊了，如听天，仿佛又回到丹药课课堂。

等待半晌，当归仍没有结束的意思，楚楚不耐烦起来：“你有完没完，我还要去卖货呢。”

“要不然大家分头行动？楚楚去卖矿石，我与亚男闲逛看景，当归在这里玩药材，等四点整在东门外碰头，一起去白云观。”姬云飞建议。

这倒是皆大欢喜的好办法，贺老大一锤定音：“好，就这么说定，我们走。”三人一溜烟逃出药，各奔东西。

当归留下来继续参观，掌柜相陪，转到一个角落时，有只箱子散了架，露出里面的物品。那是些拳头大的褐色圆球，表面是木质硬壳，像核桃一样凹凸不平。

当归感觉有点儿眼熟，拿起来仔细观看，每一个圆球外壳上都有一条很细的纹路，似乎是裂缝。

“请问是什么药材？”

“这是‘吃灰果’，并非药材，难怪何小哥不认识。”掌柜答道。

“吃灰果”的学名叫“红球藻”，外表像坚果，其实是海生植物。把它养在淡盐水里，到了晚间，外壳会张开，释放出里面的藻体。藻体像暗红色丝网，吸水膨胀后可漂浮在空中，充塞数十立方米空间。它的特殊能力是吸收环境中的灰尘，再排放到水里，同时制造新鲜空气，所以人们称之为“吃灰果”。

关于吃灰果的奇异特性，《西方珍奇动植物考异》上有描述，当归出于猎奇的心理看过，并未往心里去，想不到今天得以亲眼见识。他迸发出研究的欲望，拿着木壳圆球翻来覆去地观察，可惜现在不是晚上，否则立刻用清水试验。

掌柜有心奉承，笑着说道：“这一箱吃灰果是几个月前星罗国商人带来眉山府的，很长时间卖不掉，只好抵押给小店，换取一些药材回国。何小哥若是喜欢，拿几个回去玩好了。”

吃灰果在北方很受欢迎，那里冬季寒冷，家家户户生火炉紧闭门窗，屋子内空气污浊。如果放一个吃灰果，每天换水，就能保持空气清新，晋阳国的大户人家都愿意花高价钱购买。楚江国温暖潮湿，吃灰果的用处不大，那个星罗商人不摸行情，来错了地方。顺和堂压价收购过来，原本是打算运到北方卖。

当归听了老板的话后，心中一动，这玩意儿苏离肯定会喜欢。自己已经欠她两个老大的恩情，第一次是出借九品莲，第二次是从赤螭爪下救得性命，何不买一个回去还债？

“我买两个，多少钱？”当归担心地问。

从星罗国运来的东西，绝对便宜不了，半年前他与楚楚合作卖药，攒了些银子，不知够不够用。

掌柜却说什么也不肯讲价钱，坚持要赠送。推让几回后，当归见盛情难却，便道谢收下。接下来又闲聊一会儿，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