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皇上点头,定下了以皇后礼落葬这件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墨相接着道:“皇后丧葬大礼,千头万绪,如今又是腊月里,诸事不齐。”

墨相的话说的含糊,周贵妃不过四十来岁,一向康健,她的后事,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准备,这个时候突然暴亡,只怕现在连棺椁都还没有呢,皇上这样子,肯定要要风光大葬,真是千头万绪一无所有!

“老臣的意思,外头就由老臣和吕相统总,以随国公、季尚、解尚和高使司为辅,统理娘娘身后大事。”墨相接着道。

“由吕相统总吧,”皇上声音轻缓,“还有太子册封大典,就在年前吧,让钦天监挑个日子,这件事,由墨卿统理。”

四皇子听到太子册封大典几个字,呼吸都有些粗重。

“是。”墨相立刻答应了,接着道:“至于宫内,统领诸命妇守灵哭丧诸事,还得定个人出来。”

墨相话音刚落,从吕相到周副枢密,齐齐看向歪在炕上,半闭着眼睛的皇上。

“你们议议。”皇上好象没意识到这句话里藏着的无数关节,眼皮也没抬,只抬了抬手指吩咐道。

高江调转目光看向四皇子,四皇子正想着他的册封大典,紧绷着的脸上,时时露出丝丝兴奋和喜悦,墨相的话,他大概就没怎么听清楚。

“殿下的意识呢?”高江抢在最前,看着四皇子问道,四皇子一个恍神,答的倒是飞快,“你们先议议。”

“皇上,宁皇后在离宫将养多年,听太医院说,这两年身体还算康健,这件大事,既然有皇后,照礼法规矩,该由皇后主持。”吕相紧接着高江说道,身为副相,他在墨相之后开口建议,理所当然,这件事,他得先开口定个调。

“宁皇后身体孱弱,又避居离宫多年,不问世事,娘娘丧葬大礼这样的大事,她怎么支撑得了?臣不同意。”高江立刻旗帜鲜明的表明了态度。

宁皇后回来,五皇子就要回来,这是放虎归山,请回来,可就送不回去了!

而且!高江直视着吕相,看样子吕相要站到老五旗下了么?他什么时候和宁远联上的手?

季天官微微眯着眼,看着吕相,又看看高江,再看看眼皮半垂,一言不发的墨相。

吕相这就要表明态度了?季天官心里有几丝失望,也有几丝说不上来的庆幸。他要请出五皇子了,嗯,这很好。季天官瞄着高江,五皇子一旦出现在京城,在百官面前,四爷一定会把注意力集中到五皇子这个嫡子身上,这样,晋王就能继续不显山不露水的经营了,要是四爷和五爷再来一恶虎相争……

“臣觉得吕相所言极是,宁皇后乃后宫之主,由她主理娘娘后事,于法于礼于情,都应该如此,要是宁皇后精力不济,宫里还有杨嫔,由杨嫔辅助宁皇后就是了。”季天官拿定主意,立刻开口附议吕相。

“杨嫔一直在娘娘身边侍候,深得娘娘信任倚重,臣的意思,这件大事,可由杨嫔主理,殿下的意思呢?”高江立刻建议道,对啊,他刚才怎么忘了杨嫔这个人了,由她主理,最好不过!

高江再次提醒四皇子发话,四皇子好象听出点儿门道了,高江问过来,四皇子蹙眉攒额,以显示他心情沉痛并且思考的很用力,“我的……我……孤的意思,宫里实在没人,就让郑氏出面主理吧,也算替孤略尽孝心。”

一句话说的高江简直想骂娘,不带这么拆台的,郑氏算什么?轮一千八百轮也轮不到她头上!

吕相眼皮微垂,暗暗叹气,这个孤字,称的也太早了,还没册封呢,唉,堂堂皇子,总是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他要是真登基君临了天下,他还是告个老,带着家人远远离开京城,跟着这么位主子,这脸面上实在挂不住。

季天官瞄着气的用力揪着胡子的高江,刚想笑又想起晋王反反复复的那份胶黏粘牙,那份好笑化作叹息。

周副枢密看看高江,再看看四皇子,正犹豫着是附议高江好,还是随着四爷的意思好,没等他想好,随国公再次抢在众人之前,“殿下这话极是,由儿媳妇主理娘娘丧葬大礼,实在再合适不过,臣附议。解尚的意思呢?”

正端坐如山,置身事外的礼部尚解有德被随国公点了名,微微欠身,“这是国礼,国公爷说的是家礼。”

“墨相的意思呢?”皇上看着墨相问道,墨相欠身答道:“老臣的意思,不如请福安长公主辛苦一阵子,主持这件大事。”

“臣附议。”高江立刻表态,只要不是宁皇后,别的谁都无所谓。

“长公主清修多年,再说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这不合礼数。”季天官表示反对,一定要趁这个机会接回宁皇后,把五皇子立在四爷对面,挡在晋王前面。

皇上紧拧着眉,烦躁的看着眼前的帝国精英,不过议个在后宫主持周氏大礼的人,竟然提了那么多人出来!他平时就最厌烦做这种裁决的事,这会儿一想到周氏就心痛无比,更加没有心情,好在,他有个无上妙法。

“来人,拿豆粒来。”

他有投豆表决大法。

常太监指挥小内侍,熟门熟路的取了黄豆,从墨相到周副枢密,一人发了一粒,发到四皇子,常太监抬头看向皇上,皇上摆了摆手,“君臣有别,不能给他。”

正要拿豆粒的四皇子顿时眉飞色舞,收回手,板起脸瞪了常太监一脸,端直后背,居高临下的看着捏着豆子的诸人。

从今天起,他要牢记:君臣有别!

听说投豆,高江暗暗松了口气,面色轻松,这会儿他这边人多势众,投豆最好不过。

吕相神情淡定,墨相比吕相更加淡定,他提议的福安长公主,投不投得上无所谓。季天官看了眼吕相,又斜了眼高江,吕相一向谋定而后动,他对吕相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