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螺寺,乞巧节,姻缘树下成双对。

乔染望着不远处,她的未婚夫与另一个女子共系红绸的画面,愣了会神。

“阿染,该进庙了。”站在她左右的中年男女催促。

她收回视线,应了声迈入佛祖祠堂。

祠堂内高悬大雄宝殿的牌匾,中年男女跪在蒲团上虔诚祈祷,“求菩萨保佑小女乔染与世子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她跪在佛像前,眼眸合起,出现的却是只沾染泥泞的血手,那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她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手的主人拭去她眼角的泪珠,空灵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阿染,替我去京城,替我……完成我们的心愿。”

她猛地睁眼,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阿染,上香。”中年男人没有注意到她眼底的神色变化,将点的香递到她的手里。

她起身鞠躬,焚香插入香炉,她睫羽动了动,“阿爹,刚刚,你也看见世子了吧。”

乔昌德脸色微变,“你们十年没见,如今能嫁入侯府就是万幸,世子早晚都会纳妾,你的任务是做好侯府主母,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

中年女人附和,“是啊,当年要不是宣侯夫人为了找命格强旺之人为世子续命,也不会与咱们家定娃娃亲,咱们在边疆流放了十年,如今他们还认这门亲事对你就是天大的富贵,至于别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阿娘不会害你。”

中年女人在乔昌德看不到的地方,冲乔染瞪了一眼。

“女儿都听阿娘的。”乔染挽住汤兰的胳膊,眉眼弯弯的看向对面,“可是阿爹,我们也十年没见了,阿爹不还是将女儿当做掌上明珠吗。”

乔昌德摸了下鼻子,“爹和别的男人自然不同,你永远是阿爹最看重的女儿。”

“乔家的将来全系在你的身上。”

乔昌德一手拍了拍乔染的肩膀,一手拉住汤兰长出薄茧的手,三人互看,在金光漫照的佛像前,仿佛生出了光芒。

乔染唇边露出抹天真无害的笑容,眼底却如寒潭古井般清冷。

她并不是乔昌德的女儿乔染,而是顶替了乔染身份的宋星染,这个秘密只有乔染的母亲、阿姐和年仅十岁的小弟知道。

乔家十年前受明昭太子谋逆案波及,一家六口被流放至北疆,乔父和长子充军,女眷沦为军妓。

乔家在被押送到北疆驻军后,长女乔素为保护母亲和妹妹,给负责看管他们的驻军将领做了继室,那将领使了些手段,让乔家的女眷免受军妓,乔母、乔染和刚出生的小弟便在这将领的府邸上呆了十年。

可这将领残暴成性,日日虐待乔素,还派着府里的嬷嬷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连带着乔母几人也被嬷嬷打压欺辱。

乔染自小在这种环境下成长,乔母更是为了让乔父和长子在军营中过的好些,一而再再而三让乔染用身体贿赂军中长官。

十七岁那年,雪夜中的宋星染遇到了乔染,她欠她两条命,一次她被追杀险些死在乱棍下,另一次在她生命绝望惶然无助中,乔染出现,成为了她阴暗人生中唯一的光亮。

可乔染还是死了,死在乔家平反,朝廷允许他们回京复职的前一夜。

十年光阴,乔家早已没落,唯一翻盘的机会便是乔染与宣侯世子自幼定下的婚约。

乔母不愿意放弃婚约,逼迫当时躲在乔染院中养伤的她签下卖身契,顶替乔染成为乔家次女,而她同样需要一个身份回到京城。

处理完北疆之事,她便成为了乔染。

北疆苦寒,乔染戴着宣侯世子十年前送她的香囊活到了生命的尽头,可与她约定终生的人,却左拥右抱,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女子。

这婚事侯府不认便罢了,既承认亲事却又拖延敷衍,无外乎担心当年慧能大师的预言成真,想继续用乔染的命格保世子平安。

“爹、娘,今日乞巧,女儿想自己去其他殿里再拜拜。”乔染靠在汤兰肩头,露出小女儿的娇羞。

乔昌德目光探究的打量在她身上,十年不见,曾经还是承欢膝下的孩子出落的越发婀娜,尽管这份傲人的身体,被许多人沾染过,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的秘密会永远留在北疆的寒风之中。

他慈蔼的叹了声气,“你自小聪慧,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让迎秋跟着你,为父和你娘先行下山。”

独自留下乔染,汤兰有些不安,她暗中掐了把乔染的胳膊,故作关怀,“记住你的身份,别给乔家丢人。”

“阿娘,我记得。”乔染贴近汤兰耳边,语调忽转,“阿染是怎么死的,劳烦你也记清楚。”

两人窃窃私语活像一对感情深厚的母女,乔昌德看着欣慰,“还是你们娘两感情好,乔家未来有期盼了。”

乔昌德和汤兰离开后,迎秋从庙外进来,“姑娘,世子和金娘子去了禅房。”

乔家人回京不久,迎秋是乔染买来的丫鬟,乔染对她十分信任,她垂眸拿起随身佩戴的香囊,指尖婆娑着布料上面的纹路。

香囊早已没有味道,彩布也脱色发黄,可有这个香囊,就像离去的阿染还在她身边。

“走,去禅房。”她收起香囊,语调出奇的平静。

寺庙后院静辟,乔染闻声来到一间紧闭的房门外,单听喘息的声音,就知道里面正上演着活色生香的画面。

“锦绣,我发誓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人,你就给我吧。”

“可你已经有未婚妻了。”

“她是我娘的安排,一个下贱坯子,我不得不娶,但锦绣你相信我,我除了你不会碰任何人。”

“可奴家的身份,也配不上世子。”

“锦绣,我爱你就够了,等乔染嫁过来,我找机会弄死她,再求母亲迎你入门。”

“那世子……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