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世间花叶不相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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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御使法术,回去地自然很快,特别是有凤鸾在,这御风之术施展起来,简直要与空间挪移也差不了多少。毕竟她是一只雉鸡的原形,飞腾之处,远远不是望舒的肉体凡胎所能比拟的。
而此时三清观中,灵均老道正在与乌蛮大祭司讨论着神祈、天地和法理的一些东西,也是叫一旁听着的嘉月和大师兄破感觉获益非凡。这两位一位是道门的高人,一位是巫教的教宗级别人物,神通手段上或许会有所强弱,背后的底蕴积累却是旗鼓相当。南蛮巫教虽然鲜有踏足中原之时,名声不显,可西南毕竟也是有了数千年的化传承,比起道门来也是不弱。
乌蛮大祭司认为,天地间的一切力量,都是来自于灵魂与精神,只要是有灵之物,都能御使力量。而这等有灵,不一定是能说能动,能跑能跳的,像是山石草木一类自然之物,或是水火风雷一般的气候景象,都是有灵之物的外显,因其推动、改变了世界的部分,便是施展了力量,亦即有灵,可做神祈。
灵均老道则是告诉大祭司,天地间的一切都有一个起点,在这起点之前,一切都不存在,也没有讨论的必要。巫教的众生有灵理论,乃是基于神祈创始的传说,认为世间既然是有灵之神创造,自然是一切都有灵性。而道门中虽然也有原是天尊,或者说盘古大帝开天辟地的说法,可元始天尊本身就不是神祈,而是大道的显化,归根到底,乃是先有大道后有天,故而世间一切有道,却是不一定有灵。
乌蛮大祭司对于灵均老道的理论不甚赞同,指出无论是巫教的灵性也好,灵均老道的大道也好,都是某种概念的具现,并没有具体指代什么。灵均老道却是不能用他所谓的“大道”,来反驳万物之间灵性的存在。若是山石草木没有灵性,又如何能解释凡人破坏自然之后,地震洪水频发,反过来伤害凡人的情况呢?
灵均老道支出,道家所谓的“大道”,乃是世间万物运转的“规律”,而所谓规律,便是将无序之物变得有序。无论山崩也好,地裂也罢,都不是山石树木本身的意志在起作用,而是在一个更高的层次上,有一种规律,决定了会发生这样的结果。这种规律,便是道家所追求的“大道”。
两人你来我往,你一言我一语,将自己对于周围这天地自然的理解,通过各种现象,各种例子阐述出来,企图说服对方,叫对方投入自己一门。无论是灵均老道投身巫教也好,还是大祭司加入道门也罢,都是对两家有着重大作用,甚至可能左右一些事情的大事件。
不过他两人都是身负神通的高龄前辈,一生的世界观早已固话,饶是对方如何讲述,都不能动摇他们的心意。到得最后,两人甚至开始吹胡子等眼睛,一个说对方“亵渎自然”,另一个说对方“冥顽不灵”,几乎就要动手做上一场。不过虽然气氛剑拔弩张,两人却也都从对方的话语中收获了一些东西,这不算是灵均老道和乌蛮大祭司的争论,倒更像是中原道家和西南巫教上千年理论的碰撞。
道理总是越辩越明的,两人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却也是越说越投缘,越说越有收获。嘉月和大师兄一开始还能听懂两人“道”与“灵”的争辩,到得后面则是满脸呆愣,越听越觉得糊涂,一时觉得这也对,那也对,两个放在一起就矛盾,叫他俩头昏脑胀,几欲昏厥。
更叫两人担心的是,无论是灵均老道也好,乌蛮大祭司也罢,都是身负大神通,大法力之人,若是两人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失手些许,只怕这座山头就要当场灰飞烟灭,点滴不存了。看着两人都是涨红了脸,声音越来越大,口水越喷越多,灵均老道甚至因为身量不如乌蛮大祭司,已经凌空悬浮起来,脚不沾地,嘉月和大师兄一时间满头大汗,缩在一旁,相互依偎,瑟瑟发抖。
还在就在两人即将发现自己用言语无法驳倒对方,准备比试神通来一较高下地时候,望舒和凤鸾回到了三清观中,一时看见这等情况,却听望舒大声说道:“师父,你怎么飞起来了?”
灵均老道一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由自主地施展了神通,一时暗道惭愧,缓缓落地,说道:“为师与大祭司讨论道理,一时太过投入,又怕大祭司听不清我的话语,这才飞起些许,跟靠近大祭司些……”
乌蛮大祭司此刻与灵均老道一般,俱是满脸口水,听得老道这般说,一时好笑,暗道自己还不曾老迈昏聩到那般地步,竟是连话语都听不清楚了。不过他也没打算反驳灵均老道,却是看见了望舒身后那位相貌普通地凤鸾姑娘,一时心神分散,却是不愿意在凤鸾大仙面前失了礼数。
两位的讨论就这样被打断,灵均老道一时也是觉得有些惭愧,又看见嘉月和大师兄满脸恐惧地缩在一旁,连忙岔开话题道:“望舒,可向委蛇道友求得茯苓了?”
望舒连忙将收在袖子里地茯苓取出,交给灵均老道。灵均老道一接过那茯苓,顿时惊呼道:“不得了,这块茯苓虽是不大,药性却万分凝练,只怕是有了个几百上千年的岁月,已然生了灵性出来!委蛇道友可真是有心了!”
乌蛮大祭司一听,心中也是暗暗高兴,却是这生出了灵性的药物,已然不是寻常草木,而是妖族一类,若是用之入药,效果实在是非同寻常。他自己固然是知道这山里有了不得的东西的,只是苦于这些东西一般极难寻找,又是被一众妖族守护着,如无必要,他也不愿意与妖族起了冲突,故而难以得到。
嘉月一听灵均老道的话语,顿时说道:“师父,你说这茯苓已然有了灵性?那岂不是妖族了?若是以其入药,岂不是坏了一条性命么?虽然皮罗阁的身子要紧,可总是不危急性命的,若是因此就伤了一条性命救他,岂不是十分不妥?他原是一个凡人,得了三清天尊两次相助,已然是万分难得,若是再吃了这成精的茯苓,会不会折损了他的福缘?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众人一听见嘉月的声音,就已然知道事情不好。听她说得越来越远,灵均老道连忙打断她道:“你一个道姑,怎的说起了和尚话来!为师只是说着茯苓有了一丝灵性,却没说它依然成精。草木修炼不易,极难认知自我,不会轻易成为妖族。这茯苓不过是年深日久了些,倒是无妨。”
望舒听师父这么一说,又是想起了阴康的话语,连忙对乌蛮大祭司说道:“老头,这东西可是宝贝哩!委蛇大哥费了好大的功夫,说是为了救皮罗阁的性命,才忍痛舍了给你。你回去之后,可要好生告诫乌蛮百姓,少造杀孽,莫要无故伤了林中的动物哩!”
乌蛮大祭司对望舒的不敬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看着灵均老道手上那块茯苓,心中感慨,一味地点头答应,也没听清望舒说了什么。
凤鸾见他这般样子,轻笑了一声,说道:“倒也无妨。这山中野兽众多,寻常猎杀些许倒也不碍事。只是若能见了那些有灵有应的,你们稍稍存些怜悯也就是了。我等在这山中多年,族人众多,倒也不是十分计较,只是怕你们贪心不足,坏了天合。”
乌蛮大祭司这才反应过来,却是凤鸾在与他说话。自从第一次见了凤鸾至今,却是从来不曾听见凤鸾主动向他张口,一时叫他欢喜不已,连忙答应道:“是呢是呢!大仙说得极是!我一定告诫族人,疼惜山中动物,无故不得滥杀!”
凤鸾笑笑,说道:“我却是想起你来了。五十七年前的夏天,你跟你师父上山来寻什么东西,一时失足滑落山崖。我当时刚好过路,就顺手拉了你一把,却想不到救的是巫教的大祭司呢。”
乌蛮大祭司这下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比之先前与灵均老道争论之时还要厉害,一时更是手抖脚抖,嘴唇微颤,几乎要站不住了。嘉月看他这般样子,悄悄拉过望舒,说道:“他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发了羊角风么?我老听说妖怪报恩,以身相许的,今日难不成要倒过来演么?”
望舒嘿嘿一笑,说道:“也不怪老头激动,却是时隔几十年,重新见了救命恩人,换做是谁,也是激动万分的。”
嘉月想了想,点头道:“话是没错,只是他这般样子,实在是叫人担心。你我法术倒是有一些,却没有救人的本事。他这么大岁数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不好跟南诏王交代。”
两人一来一往,说话挤兑着乌蛮大祭司,也是当日大祭司破去了嘉月的法术,叫她吃了亏,却是一直记着,寻机会报仇。望舒一面感慨女人真是惹不得,一面又是看向凤鸾和乌蛮大祭司,却见这大祭司已然跪倒在了凤鸾面前,好生感谢她多年前地救命之恩。凤鸾作为几百岁地妖王,倒也受得他这一拜,欣然接受,随后又是宽慰些许。
灵均老道看着神采奕奕站起来的乌蛮大祭司,一时抚掌带大笑道:“妙极,妙极!两位道友的多年前的因果,这下总算是了结了。祭司大人,凤鸾道友,可有意与老道一同,开炉炼丹,救一救这南诏的王子呢?”
两人俱是欣然应允,与灵均老道一同朝后院丹房走去。直到此时,凤鸾才发现自己虽然早忘了乌蛮大祭司,却因为他的执念与超过常人的修为,一直困扰着自己。如今两人了却了因果,却是尽皆轻松,一时心灵澄澈,修为又有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