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以宏愿立下的虚无梦境,本身的存在着实是玄妙非常,一众高人在这虚无梦境之中,能够跨越近乎无穷远的距离,随时交流;又是此间本质上是梦境,众人进入此间便是睡觉休息,半梦半醒之间,能够保养精神,比起现实之中的交谈,更有一分好处。

然而虚无梦境,本身始终是幻梦一场,其中一切种种,比不上现实之中的存在。众人在虚无梦境之中,可以吃喝,但不会得到真是的饱足;可以打坐,但不会实现法力的提升;某些神通法术,在虚无梦境之中更是无法演练和施展,归根到底,还是要回到现实世界之中。

始终类似宙光法门这样的存在,本身在千余年前就从人世之间断绝;就是数千年前,人间流传虚无法门之时,也不过是一众修士对其加以研究,凡俗百姓是绝不懂的的。虚无梦境本身,是望舒以宏愿引动人道阿赖耶识,靠着众生的智慧,从众生的梦中演化出来的,凡俗不懂得的法理,在这虚无梦境之中便是无法施展,一个人做梦的时候,是不会梦见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的。

因着这等缘故,赵老道演练因果宙光的法门之时,还是要在现实中的小有清虚天内进行;又是因着上主掌握有骤然封闭洞天的法门,赵老道不能轻易离开小有清虚天前往别处,只能叫本身不惧上主,又是没有洞天权柄在身的自由人望舒前往小有清虚天。倒也是望舒与赵老道宛如忘年交一般亦师亦友,赵老道请他动身,他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吕道长听闻得赵老道领悟了这等神通,心中倒也是着实惊骇,原是上主所掌握的那等因果宙光手段,本质上是来自于他与天地世界之间的特殊联系,是靠着特权权柄施展,却是真要问上主本人懂不懂得这等手段的奥妙所在,他都不一定能够说清一个子丑寅卯。赵老道这等举动,已经是夺天机之造化,行不能之神通,着实不得了。

作为古神之身的吕道长和望舒,对于一众凡俗修士的修行过程,多少都是了解一些,也是十分佩服这些修士高人,能够不依靠任何神力和权柄,就能探究天地之间的根本道理,做到连古神都不能做到的事情。或许从法力上来说,十个赵老道也不是一个望舒的对手,可要说起道理来,望舒自己却是甘拜下风,自愧不如的。

最明显的例子,莫过于如今巍宝山洞天的实质掌教熊道人,却是他一辈子不修神通,不练法术,单纯研究道理,就已经能够叫几位古神都拜倒在他的座下,连着吕道长都不时要与熊道人交流许多,学习熊道人的思想和经验,这便是凡人的好处,足见并不是所有的凡人,都是不如神祈的。

两人在现实之中清醒过来,望舒便朝着吕道长点了点头,随即一手指向前方,便有一道月光皎洁的门户凭空出现。这门户在终南山洞天之内看来,不过是没有厚度的一层光芒,然而望舒和吕道长一时踏入其中,便是瞬间出现在了小有清虚天之内。这也亏得两人都是执掌权柄,受到道门供奉的古神,强行降临在洞天之中,倒也不是十分困难。

其实要是按照望舒的手段,根本不需要搞得这般麻烦,只需一刀斩破虚空,自然能够降临在小有清虚天范围内。只是吕道长始终是东王公的本质化身,望舒自身作为月御,只是东王公和西王母的下位属神;虽然如今两人都是以凡人的身份出现,有些规矩始终还是不能败坏了,望舒既不能叫吕道长自行动身,也不能用太过野蛮的手法亵渎了东王公的尊严,故而宁愿麻烦些,凝聚月光门户出来。

赵老道之前在虚无梦境之中说完话后,便是着急在小有清虚天中醒来,又是忙着出来迎接,乃是他自己着实晓得这两位古神的厉害之处。虽然一直以来,望舒和吕道长都是以道门修士的身份与一众高人大能相处,也从不主张自己作为古神的权威和尊贵;一众高人大能,晓得两位古神谦卑好处,却是不敢恣意亵渎怠慢,该有礼数的时候,大家彼此还是一应周全,倒是形成了一个有来有往的道理,彼此间既客气,又亲切。

见得赵老道上前相迎,望舒也是连忙朝他行礼,又是看着赵老道与吕道长之前全了礼数,这才有些心急地说道:“赵祖师,你领悟那手段如何,快些给我看看!若是真能摸清了这等道理,我等对上那上主便又多了几分把握,说不得出其不意,还能叫他自己吃自己的亏哩!”

赵老道始终是年深日久,性情平和,跟望舒开玩笑的打算失败之后,他自己倒也就不再着急,而是笑道:“这要说起岁数,我再活十倍都比不得你望舒。却是你始终是显化青年之身,性子更急,叫我这样的老头子有些跟不上了。”

望舒晓得这是赵老道拿自己打趣,所说的倒也的确是事实,原是望舒作为古神的时候,本身情感是十分淡漠的,他曾经在徐福的记忆之中见过自己,自是晓得先天古神的性格脾气。然而始终是在人世之间,以凡人的身份存活了三百余年,望舒在灵均老道的刻意引导之下,已经形成了少年人的脾气,证得长生后便一直不曾有所改变,得回古神记忆也未被之前的自我吞噬消弭。

凡人和古神,只要不成就混元大罗果位,多少都还是有些情绪的。只是对于先天古神来说,祂们存在的时间太久,见过的事情太多,成千上万年的岁月,足够他们见一切都看开看淡,故而性格淡漠,甚少有大喜大悲,甚至很少觉得着急,倒也是十分合情合理。

而作为凡人,从母胎血肉之中诞生,生来就晓得自己只有百余年的寿命,在这百余年中自然是要尽情彰显自己的特殊和性格,故而一应的情绪和秉性,都要更加浓烈些,以至于凡俗的情绪之力,甚至可以凝结为信仰而促使神的诞生。饶是修士们能够证得长生,寿延千年,作为凡人的本质却是不会忘怀,情绪上的改变不会很大,相比起来,就是后天人类,要比先天古神有趣得多。

望舒自己知道自己的情绪来源,也愿意接受自己作为凡人时候留下的习惯,始终古神的情绪,不能与凡人的情绪相比,故而如今的他,除了力量程度和经验见识之外,一切都还与之前一般无二,依旧是活泼少年模样,左不过是更加稳重了些。

赵老道请动两位古神降临,自然不是要跟他们开玩笑的,一时说笑之后,便也开口道:“两位还请随我来,此处却不是显示手段的地方。小有清虚天范围广阔,是一众福地洞天之中,除却海外三山之外,最大的一处,前辈高人曾在此间开辟出演武场,正是我等演练道法的好地方。”

望舒连连点头,也就与吕道长一起跟在赵老道身后前进。期间赵老道几番邀请吕道长与自己并肩而行,以此显示自己对吕道长的尊重,吕道长都是好言婉拒,却是他如今表面上的身份,不过是道门的一位年轻祖师而已,所谓“远来是客”,在小有清虚天中自然是要“客随主便”的。

几番坚持推让下,三人已经来到了小有清虚天的演武场所在。始终赵老道乃是此间掌教,掌握洞天权柄,稍稍缩短路途,也算不得什么要紧之事。要知道,位列三十六小洞天之首的福州霍林洞天,都有着三千里的周回虚空;作为十大洞天之首,小有清虚天的范围着实是有些恐怖,说是比不上十洲三岛,却也着实不差许多,要是单纯靠着脚走,只怕三天三夜都走不到一个尽头。

看着面前怕不是有几十里方圆,其中山水平地,砂石瓦砾都有,一应俱全的所在,望舒一时也是笑道:“赵祖师,你这演武场,简直就是一片不小的兼顾之地,其中莫说演练道术,就是训练几千精兵,都是绰绰有余。”

赵老道得意笑笑,也不多说,直接领着望舒和吕道长穿过了这演武场的边界,进入了这片能够隔绝一切窥察,遮掩一切力量波动的演武场中,说道:“我已经叫其中弟子,暂时离开,始终这等神通手段,不该流传广远,一旦泄露出去,只怕会给道门带来不好的影响,却是不妙。”

望舒和吕道长都是点头,从赵老道的话语中也感觉到他的确是有了不小的收获,却是上主的那等神通手段,的确不应该流传于人世之间,本身天地法理,就不是十分允许凡俗修士炼成这等恐怖神通,赵老道一时有所感悟,倒也是十分小心,看样子无心将其泄露出去,只不过是小范围内交流而已。

望舒见识过上主的手段,自然是当仁不让,一时上前几步,站在了一处开阔地方,转身对着赵老道笑道:“赵祖师,还请你手下留情,饶是没有天地赋予的权柄在身,这等手段也是着实危险。我可不想陨落在自己人的手里。”

赵老道知道这是望舒说笑,便也喊了一声“小心了”,随即手掐诀,口念咒,踏罡步斗,以自身力量,引动法理之力,却是他始终不是上主,没有天地赋予的特权,暂时还做不到一眼就施展神通,运用这等法术,乃是需要不少准备。

望舒一时如临大敌,却是已经感觉到当日面对上主一招时的那种危机之感,还不等他开口,就觉得顷刻间时光流逝,扑面而来,冲刷己身,腐朽一切。好在他如今的衣袍,乃是神力变化而成,经得住时光冲刷,倒是避免了在两位前辈面前赤身漏体的尴尬。

时光冲刷之中,望舒同时也在时光长河之中,过去的每一个时间节点上,看见了赵老道骤然出现在自己的身旁,却不发起攻击,只不过是一道幻影,比不得上主那般真切。始终随意降临,凝聚化身的法门,还是上主独有,赵老道一届凡俗,暂时还不能做到。

然而单单这样,便已经叫望舒心中惊讶非常,到得赵老道收了神通的时候,他还呆呆站在原地,一时无法从震惊之中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