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老道笑了笑,没有纠结此事,而是问道:“昆仑论道,收获如何?却是那昆仑山远在中原之外,我等想去,有心无力,还要受到法理天堑的约束,也只有你还有心前往,却是下一次,也是百年之后了。”

闲元道长一时严肃,说道:“昆仑乃是圣人传道之地,没百年论道一次,有心者皆可参加。因着这一百年来,浩劫将至,陈祖师又是成仙,加上为了助你南诏,道门设立一甲子法理天堑,却是叫着论道少了许多人来,比不得寻常几次热闹。不过我此番来,多少还是有些收获,对虚空法门之上,很有理解,看来又要进益。待我回转,自会向你讨教。”

灵均老道点头,又是转头看向一旁已经听呆了了裴铏,说道:“意念降临,着实不易,我等还是先将正事处理了再说。你看看这孩子,是否如我判断一般?”

闲元道长闻言转头,看向裴铏,一时间眼神就像是两道电光一般落在裴铏身上,却是意念降临,灵均老道都没有多少法力在身,可在洞阳山洞天中,作为掌教之人,闲元道长却是能够一念调动诸多力量,一时间便将裴铏的情况看得清楚分明,一时微微点头,却是沉默。

裴铏先前就已经晓得,自己的心智因着某种缘故一分为二了,与寻常人不同,却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如今看道门一方对自己十分重视,不仅望舒沿途照顾自己,此番竟是还惊动了两位前辈高人前来,一时也是叫他有些疑惑,小声道:“却不知小可到底有什么不妥之处,却是要劳动诸位仙人费心?”

灵均老道看看他,一时发笑,朝那闲元道长问道:“这事涉及你门派之中的隐秘,却是能不能说?”

闲元道长点头,道:“此事在我门中,弟子多有知晓,只有绎心自己还被蒙在鼓里罢了。如今她也不在,倒是可说。”

灵均老道点头,便朝那裴铏说道:“裴铏小友,你的事情,我这弟子望舒已经与我说得分明。照理来说,凡俗之中像你这般心智二分的不在少数,甚至在我道门的传闻之中,一具肉身容纳十几二十个心智的也是有过。这种事情,我们原本是不管的,也管不过来。只是因着你天资极好,气充盈,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名留青史的人物,却是不忍耽误了你的天分,故而叫望舒带你来此,想着仔细帮你瞧瞧,若有不妥,还是趁早解决的好。”

说着话,灵均老道又是稍稍转向望舒,继续道:“在我道门诸多高人之中,你眼前这位闲元道长门下,便有一名也是饱受心智二分之苦的。闲元道长经过数十年的辛苦,好生为她调养,却是叫她多少能够掌握自身,寻常时候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而灵智之中积累下来的力量,又是能够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乃是罕见的妙法。那一位,望舒也是认识的。”

望舒闻言点头,却是暗道以着绎心的情况,只怕要比灵均老道所说的复杂许多,只是此处众人都不愿详细说起,自己倒也不好多问什么。

而那裴铏听得灵均老道这般讲,一时间也是鼓起勇气道:“仙人在上,我先前得望舒仙人点拨,已经知晓自身情况。沿途这几日来,倒也多有思考,只觉得我这等情况,似乎与自身并无太大的影响;反而是一直以来,袁伯都好生照顾着我,几番助我脱险。若是几位仙人打算将袁伯消灭,还我心智完整,那我斗胆拜请,还是不要这般的好!”

灵均老道闻言一愣,那闲元道长却是一时笑了起来,说道:“你莫慌,贫道修得是清净大道,不是魔宗,原不是张嘴闭嘴就要‘消灭’的。心智二分,其实每一部分都还是属于你自己所有,而且因着自我的分化,你二分的心智之中还会比寻常完整的心智更为纯粹,更为极端。贫道这里,是帮助你调理心智,理顺思想,将其优势,表现出来,原不是要伤害你或者‘袁伯’,你且放心。”

裴铏一时放松,却是发现面前的这几位仙人,似乎与自己先前的想象有着很大的不同,却是无论望舒也好,这两位前辈高人也罢,都是和蔼可亲,处处讲理,一切都为自己考虑的,却是没有传说之中的仙人那般高高在上,一言不合就要惩戒凡人的心态。

也是裴铏见识浅薄,不晓得这其中的关窍,却是无论道门的凡人修士也好,升仙证道的仙人也罢,修行的都是清净无为的大法,自身十分谦和,便如天地自然一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最是利万物而不争的,哪里会有什么冷漠疏远之处。他的认识,不过是凡人对仙界的狭隘猜想而已,却是多有以讹传讹的不实之处,甚至其中有很多是将妖族和魔道当成了仙人,自然是平白寻来许多麻烦,也是影响了他们的印象。

而望舒听到这里,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却是对于裴铏现在的状态,他实在没有什么太多的发言权,自然也就不可能干涉灵均老道和闲元道长的决定。平心而论,望舒对那位“袁伯”还是抱有很大的善意,无论这人是肉身存在,还是作为裴铏心智的一部分,至少在自我存在这个问题上,袁伯是真实不虚的。

灵均老道见望舒神情一时松懈下来,倒是对这个弟子十分了解,便也开口说道:“你先前是存了担心的?大可不必。在你们来到洞阳山之前,为师便已经与陈祖师商量过此事,以陈祖师的神通,运转意念观察下来倒也不难,却是他认为裴铏的创造力、气,只怕都是更多地在那位袁伯的身上,若是抹杀了袁伯,恐怕会连着他的天赋一并抹杀。”

望舒也是点头,又是疑惑道:“陈祖师既然这么关心此事,为何他却不曾降临过来?”

灵均老道白了一眼望舒,笑骂道:“你当陈祖师是为师这样的闲人,可以到处乱跑的么?如今天下局势,处处微妙,以陈祖师的身份,自是要时刻关注,处处把握,小心调整,才不至于叫上主或是别的什么人物有可乘之机,干扰了道门的计划。更何况,陈祖师飞升在即,凡俗之间的事情却是众多,只怕还抽不出时间来降临此处,有为师在倒也足够了。”

望舒一愣,又发现连着一旁的闲元道长都是身影微微一震,一时也是问道:“陈祖师升仙,应该尚有几十年的光景。虽是对我等来说,几十年也算不得长久,可要安排事情,也用不了这么久才是?”

灵均老道叹了口气,说道:“陈祖师先前说百年内飞升,乃是指他能够抵抗上界的召唤百年,时间一到,自身便再也不能维持在凡间,必定会被上界召走。然而近一两年来,陈祖师却是觉得自身受到凡尘俗世的排斥越来越多,也是因着道门对天数的干涉,已经使得陈祖师的存在有些尴尬,却是不得不用更多的精力来对抗上界的召唤,自身的法力都是受到了影响。随着时间推移,只怕陈祖师所能表现出来的修为都会下降,到得百年期满,升仙之时,恐怕就要像个凡人一般了。”

望舒乍闻得这等消息,一时间颇觉的难以接受,却是原来还以为自己能够跟陈老道在相处个几十年,现在看来只怕陈老道不可能坚持到那个时候。毕竟如今,陈老道在人世间最大的作用就是他超过所有人的仙人修为,一旦他需要运转法力,对抗凡尘俗世对他的排斥,自身修为下降,却是得不偿失,搞不好自身的安全都会受到影响,却是传说之中,证得仙道而没有顺利飞升的,也不是没有。

闲元道长显然也是刚刚知道这个消息,一时间也是急忙问道:“灵均,你所说的,别是玩笑吧?如今我道门众人,所能依靠的,只有陈祖师而已,若是祖师飞升,你我又该如何是好?”

灵均老道知道闲元道长的意思,是说陈老道在,道门中便有一个主心骨,总是能将大家彻底团结起来,一并面对劫数。然而一旦陈老道飞升,当世再无仙人修为的高人,道门虽说不至于分崩离析,却也会回到先前那等各自为政,山门相争的情况之中,凝聚力就要弱上许多,自是不必现在。

不过陈老道面对的,是天地之间的规则,不证混元大罗,却是仙人也不能对抗这等规则本身。若是整个世界都开始排斥陈老道,陈老道便也只有尽早飞升,再寻办法,靠着意念投影,重新降临人世之间,也比自己用全部的力量来对抗世界的排斥,最终连个寻常的教宗都不如,却是表现不出作用来要好得多。

裴铏听着几人谈话,不敢插嘴,心中却是已经波澜滔天,却是看现在的情况,面前这几位仙人之上还有更厉害的人物,已经要直接升仙,成为传说之中的天仙人物,却是太过恐怖了一些,也是叫他愈发晓得道门的厉害。

一时间,灵均老道等人都是唏嘘感慨了片刻,又是稍稍商议了几句,一时倒也将话头绕回裴铏身上来,就听得闲元道长说道:“裴铏,我听闻你家中已经遭了变故,再无亲人。现在倒是想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在我洞阳山中逗留些许时光,待我肉身回转,仔细为你诊治了,再作定夺,也是给你个安身立命之所?”

裴铏连忙点头,却是有仙人愿意收留自己,乃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又是他从来对这些神仙之时着实感兴趣,事情的发展倒是十分符合他的心意。

闲元道长见裴铏答应,自己也是点头,又是转向望舒,问道:“却不知望舒你,有没有兴趣来这昆仑山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