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发动的是草方宗。

眼看着玕琅派的护宗大阵被攻破,妫满和岑锟已经带人冲了进去,随手灭掉因为大阵被破而身受重伤的维持防御阵法运转的玕琅派弟子后,草方宗的弟子已经跟迎出来的玕琅派弟子战成了一团。

数千人混杂在一起大战,刚开始时还分得清阵营,但随着战斗的进行,修为比较高的草方宗弟子已经突入到了玕琅派弟子的腹心,而修为较低的却还在玕琅派山门处厮杀着。不一时,两派的弟子已经绞杀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难分彼此。

左丘翰被下面残酷激烈的厮杀刺激得热血沸腾,再也顾不得按照师兄的话防备天乾宗的突然袭击,怒吼一声就带着身后同样心怀激荡的数百名草方宗弟子杀了下去。等淳于羌发现他的举动时已经阻止不及,只能低叹一声,交代还保持着冷静的几十名草方宗弟子注意警戒,在发现天乾宗人马的踪迹后立刻传讯示警,然后也带着其余三名散仙杀了下去。

此时的淳于羌还有另外一种想法:趁着天乾宗的人还没到达之际,凭借草方宗远高于玕琅派的实力,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将其覆灭,然后再乘大胜之后高昂的士气,转身抵挡很有可能会出现的天乾宗弟子。

可惜,邝崎似乎并没有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在淳于羌带人冲了下去,陷入玕琅派弟子阵营中的时候,蓄谋已久的邝崎和邝峣带着六百多名最精锐的天乾宗弟子突然瞬移出现在了角亢星上空,并立刻对负责警戒的那几十名草方宗弟子发起了攻击。

六百多人,每个人的修为都在分神期以上,在邝崎一声令下的同时,六百多把各种各样的法宝夹杂在闪耀着五颜六色光芒的灵诀之中,铺天盖地地砸了过来。

在这样的攻击中,几十名草方宗弟子如同风雨飘摇中一点微弱的烛火,只坚持了刹那功夫就被彻底地湮灭。几十个修炼了数百上千年的修真者,就在这一刹那灰飞烟灭。

等到淳于羌和左丘翰发现了身后的异常,再想回身救援时,为时已晚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掉置身玕琅派和草方宗混战乱局之外的几十名草方宗弟子后,邝崎没有丝毫停

顿,又是一波如雨般的攻击落下,顷刻间收割了上百条人命,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左丘翰眼睁睁地看着将近两百弟子在刹那间被轰杀殆尽,怒火烧得眼睛都红了,脸颊上的肌肉突突跳动不休,一剑从身前的三名玕琅派弟子丹田处穿过,把他们像穿糖葫芦一样穿起来后,猛然间暴吼一声,回身杀向了正兜尾追杀过来的邝崎等人。

淳于羌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但他终比左丘翰更成熟稳重一些,在心中的预感终于变成不幸的现实后,淳于羌并没有像左丘翰一般盲目地杀回去,而是先安排了六名散仙全力进攻玕琅派,又命令另外两名散仙全力扑杀陷入草方宗内部的玕琅派弟子后,这才带着另外两名散仙杀了回去。

要承认,淳于羌的这个安排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不彻底剿灭玕琅派,草方宗的弟子就要时刻防备着从背后刺过来的飞剑,无法全力以赴地抵挡天乾宗的攻击;而如果任由那一小撮玕琅派弟子混杂在队伍之中,他淳于羌也休想安安生生地分派任务,同时应对来自前后两方面的攻击。

意识到最后的时刻已经到了,陆成这次也没有藏私,而是把包括四位散仙长老在内的所有力量全部派了上来。他的目的很简单:在天乾宗的人冲破草方宗的阻拦,跟他们顺利汇合之前,牢牢地拖住身前这些草方宗弟子的脚步,不让他们回身救援。而后在天乾宗的人到达后,死死地咬住草方宗弟子,在天乾宗的配合下把他们彻底埋葬在角亢星!

这,就是陆成之前和邝崎经过仔细商议后定下的计划。

单从这一点来说,两派的胃口不可谓不大。一千多名分神期以上的精英弟子,这已经是草方宗的大半家底了,如果全部折损在这里,仅靠坐镇草方宗总部的两名散仙根本无法阻挡住天乾宗和玕琅派的后续攻势,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为了达成目标,天乾宗这次可谓是下了血本,不仅派出了占天乾宗实力三分之一还多的六百名分神期以上弟子,连十七个散仙长老也出动了九个!虽然出了邝崎和邝峣是五劫散仙外,其他七人中只有一个四劫散仙

,其他都是三劫,甚至二劫的初级散仙,到那饶是如此,他们强大的攻击力也远远不是仓促应战的草方宗弟子邝峣抵挡的。

终于,在又付出了两百名弟子的生命后,淳于羌和左丘翰终于带着另外两名散仙长老和一百多个渡劫期和大乘期的精锐弟子赶到了跟天乾宗交战的后部。与此同时,两名知道情况紧急,根本不容丝毫怠慢的散仙也已经把草方宗内部混入的玕琅派弟子清洗一空,反身加入了跟天乾宗的战斗之中。

在前方攻击玕琅派的六名散仙和数百名草方宗弟子也意识到了己方处境的艰难,发了疯一样奋力进攻着。一把把飞剑攒刺而出,一把把战刀划过长空,一道道攻击灵诀如冰雹般纷落,所有人都瞪着血红的双眼,使尽自己的每一分力量攻击着眼前的敌人!

可惜,拼命的不只是他们,对于玕琅派的弟子们来说,现在同样是决定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甚至于,他们的危机感比草方宗弟子还要更重一些。因为,草方宗失败了至少还有机会逃走,保下一条残命,而他们一旦败了,付出的不仅是生命的代价,还有玕琅派无数年的基业!

所以,他们更疯狂,更不把自己和别人的生命看在眼里。很多玕琅派弟子在真元耗尽或者身受重伤之后,优先考虑的并不是尽快恢复真元,也不是如何疗伤,杀红了眼的他们往往采取一种最直接、最激烈,也是最后的一种手段:奋起所有的余力,冲进草方宗弟子的阵营中,自爆!

不知道谁是第一个,现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再去关注谁是第一个玩起自爆的人,但那一声沉如闷雷,在草方宗弟子阵营中炸出一大片血花,溅起一连串哀号的爆炸声听在其他玕琅派弟子的耳中不啻于一个信号。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身影不闪不避地撞入草方宗的阵营之中,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在自爆之前就已经被刺穿丹田,元婴崩溃,但越来越多的玕琅派弟子依然义无反顾地沿着他们的脚步前进着。

就这样,玕琅派弟子用自己的生命拖住了草方宗前进的脚步,虽然草方宗的散仙数量比玕琅派多一半,却被死死地顶住,半步

也无法前进。场面,一时间陷入了胶着。

草方宗的后方,六名草方宗的散仙也已经和九名天乾宗的长老厮杀在了一起,很明显,草方宗的实力要弱一些。除了左丘翰拦住邝崎,淳于羌拦住了邝峣和另一名四劫散仙外,其他四名草方宗的长老在天乾宗六名散仙的全力进攻下不得不步步后退,场面岌岌可危。

而就在这时,身后越响越密的爆炸声传入了这些草方宗弟子的耳中。那一曲曲生命最后的挽歌仿佛具有着神奇的魔力一般,听到爆炸声的草方宗弟子也立刻加入了大合唱的行列。

一个又一个草方宗弟子带着对生命的留恋,和未能见到胜利的遗憾扑了过去。跟散仙长老们比起来,他们的实力显然要差很多,但在这一刻,即便是那些趾高气昂的天乾宗长老,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也一个个如避蛇蝎,仓惶远逃。他们,获得了自己一生中最大的荣耀和尊重。只是,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却是在一刹那耗尽自己那永无止尽的生命。

眼睁睁地看着门下弟子如扑火的飞蛾般扑了上去,留恋、遗憾的眼神如同一根根钢针,深深地扎进左丘翰的心底。懊悔的情绪弥漫在他的心头,让这个豪迈爽朗的汉子忍不住仰头一声长啸。懊恨、悲凉的啸声盈荡在角亢星上空,久久不绝。

在围观的众多修真者眼中,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幕跟身在局中完全不一样的景象:最开始两派混杂在一起,在第三方的天乾宗加入后,被夹在中间的草方宗迅速调整阵型,分别应对了前后两端的战斗。

紧接着,在三方势力的交接处,一朵朵灿烂的礼花炸响。如同讯号般,在此之后,泾渭分明的三段就这样僵持在了那里,虽然翻滚依旧,却谁都不能再前进一步。

默默地看着下方渐趋白热化的战斗,易言突然转身问向身后的五个徒弟和一百多名兵甲宗弟子:“有什么想法?”

上官虹犹豫半晌,怯怯地看了师傅一眼,在他鼓励的眼神注视下嗫嚅着道:“师傅,我突然觉得他们都好可怜哦!一千多年的修为就这样没了。”

司百令冷冷地接口道:“师妹太过心软了,在我看来,修真界其实跟世俗界没有任何

差异。两个门派之间的战斗跟世俗界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从本质上来讲并没有什么区别,想必三师弟当年做土匪,跟其他山头抢地盘时也是如此吧?”

司百令是个天生的军人,一向严肃的他到了战场上,看着下方那让他热血沸腾的一幕,居然破天荒地幽默了一把。

彭通一愣,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司百令已经接着说了下去:“从这场战斗的起源来看,显然是企图吞并天璇星域的天乾宗和玕琅派在情理上站不住脚。但是,修真界强者为尊,有没有道理其实都不重要,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真理。

而且,无论对错,到了战场上其实都不再重要了,身处其中的人已经没有了是非的观念,他们的脑海只有一个想法,活下去,或者让自己的同袍活下去,仅此而已。”

易言欣慰地看了司百令一眼,满是赞赏:现在,这几个弟子已经学会了自己思考问题,越来越不用自己操心了。

含笑点头肯定了司百令的话后,易言面对着在场所有的兵甲宗弟子徐徐说道:“我希望你们都能记住一点:正义,或者邪恶,从来都是战场之外的东西,在战场上,没有人会去想这些,也不应该去想它们。你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击败你的对手!

就在现在,下面有很多修真者自爆,不仅是你们,我本人也很佩服他们的勇气,但更多的却是为他们感到悲哀。因为,是他们自己把自己逼到了这一地步。

你们记住,修真界,是一个以实力说话的地方,在这里,要想不被人欺侮,不被人屠戮,你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我不希望你们变成什么自诩正义的家伙,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其满门!玕琅派和天乾宗必须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现在,决定胜负的时候,到了!”

说罢,易言一马当先地俯冲了下去。而被祖师爷的一番话激得心潮澎湃的兵甲宗弟子们也在谢云雷五人的带领下,紧随着易言的脚步,杀气腾腾地砸入了战场。

不同的是,易言前进的方向是草方宗跟天乾宗战斗的地方,而他们,目标则是已经被耗尽了最后一分实力的玕琅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