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岫没回答,抬剑便往夜悬阳身上刺。无恕蹿出来,缠住谢青岫的剑直接甩开,那剑身刺在不远处一棵树上不动了。夜悬阳趁机出手,没几招就把谢青岫制服了,片刻喘息都不给,翻掌便是一道黑雾狠狠砸在谢青岫头上。

然而谢青岫连眼都没眨,甚至歪头看着夜悬阳,神色间带了一点得意。

夜悬阳看了看阿廿,“他没在幻境里,也没被操控念境。”

清醒的?

阿廿有点蒙,清醒的谢青岫为啥要杀夜悬阳呢?难道他是幕后黑手?如果这是真的,这孩子装得也太像了。

阿廿正想着,谢青岫不知使了个什么招式,竟趁着夜悬阳走神的空隙挣脱开来,他看似随意的踢起地上一块小石子,那石子砸在旁边的树干上,正好将插在上面的那把剑弹开,剑身轻盈的飞出去,稳稳落回到谢青岫手里。

这下,阿廿不得不相信自己轻敌了,这小子藏得也忒深了。这是什么样的城府,才能做到几乎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判若两人……

判若两人?

这个词在她脑子里打了个旋儿,莫名又飘了回来。阿廿沉下心,眯眼看着谢青岫和夜悬阳交手的样子,这少年的身法和眼神,竟隐约带着一种岁月磨洗过的稳重,那感觉让她觉得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在谢青岫一个闪身正把脸转向她的一瞬间,阿廿突然明白了一切。

之前那件没拼完的瓷器补上了最后一片。古怪的袁七,宁死都不敢说出真相的沈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卫清茗,尸骨溃烂的其楹,还有眼前这个根本不是他自己的谢青岫……

鹿未识二话不说冲过去,在她和夜悬阳的夹击下,谢青岫又一次落在下风。

无恕紧紧束住谢小公子的脖子,阿廿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想要掰开他的嘴,谢青岫瞪着她,死咬着牙不肯松口。

“张嘴!”

这句夜悬阳看懂了,没等阿廿再说什么,尊使大人一巴掌扇过去。他这巴掌,动真格的能把狡兽打得找不着北,谢小公子当然是扛不住,牙关一松,有什么东西从他口中飞出去。

随着那东西落地,谢青岫也像是突然失了神魂,晕倒在地。

阿廿走过去,低头看谢青岫吐出的那个沾血的东西。

那是一颗鲧珠。

没有人比阿廿更熟悉这东西,二珠分别含在二人口中,口含阴珠者便可复刻口含阳珠者的一举一动……谢青岫方才不是判若两人,他就是另一个人的傀儡。

这些年来,薄阙一直靠这个东西帮鹿未识招摇撞骗,在鹿未识被戳穿后,这一对珠子也早就交给了别云涧圣主,她的师叔,那个正藏在暗处口含另一颗珠子的人,薄云天。

阿廿站起身,和夜悬阳互为后背,对着森密的树林沉声道:“师叔,我知道你在这儿。”

周围没什么动静,这诡异的安静让人觉得危机四伏,阿廿不由得握紧止戈,连无恕也默默竖起一截,警惕的防备着。

然而并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攻击,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薄云天就那么平平静静的从黑暗中走出来,依旧是那张瘦而憔悴的老脸,依旧是平和融圆的笑。

他走到晕倒的谢青岫旁边,拾起那颗掉落的鲧珠,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小心的收回袖子里。

“你们这些孩子啊,这么好的东西就丢在地上……”

阿廿看着他,“师叔,真的是你?”

薄云天笑了,“傻孩子,你又没有念境,我还能是个幻影不成?”

“这林子里的尸骨,包括其楹,都是你做的?”

薄云天没回答,想往前走一步,刚一抬腿,夜悬阳立刻错开半身把阿廿护在自己身后。

老头的步子又收了回去,“呦,还挺凶……鹿未识,你找了个这么厉害的帮手,不怕养虎为患吗?”

“与师叔这般不择手段相比,什么豺狼虎豹都望尘莫及。”

薄云天还是笑,与平日里好脾气的模样别无二致,“不择手段?我吗?我只是想修炼个护身之法而已,何错之有?”

鹿未识冷冷回道:“倘若师叔觉得没错,为何要躲在这林子里,不敢为外人所知呢?”

“因为这本就是个秘密啊……我若是闹得人尽皆知,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阿廿皱起眉,“谁发现你?”

“我怎么知道?你师父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说消失就消失了,我比你更想知道是谁做的!他消失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薄云天眯了眯昏花的老眼看着鹿未识,“孩子,师叔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这些年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