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念伥(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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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廿没听清,“嗯?”
悬阳回过神来,“上次在风蝉山,你受我一掌,那时你明明是疼了。”
“算起来,那好像是我最后一次知道疼,再后来就几乎没有知觉了。按晏悉阶的意思,大概就是我的念境在这五年中一直游**在某处,却在前几日彻底融进了某个生灵的身体里,从此便彻底不属于我了……”
“融进某个生灵身体里?”
阿廿苦笑,“我都怀疑是尊使你了,毕竟那几天和我交集最多的就是你了。”
悬阳心里一虚,表面立刻更凶了些,把那试探的小姑娘吓了回去,后者傻笑,“如果真是你,那也太可怕了,把自己的感知白送到寂牢尊使面前,想想都够瘆人的。”
“我这么可怕吗?”他一边说,一边伸手给阿廿盛了碗汤,漫不经心的语气里竟带着一丝凄凉。
阿廿顿了顿,“尊使是对自己的名声有什么误会吗?”
“我不问名声,我只问你,我在你眼里,也是一样的可怕吗……阿廿?”
阿廿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抬眸去看他,正撞上咫尺间一双紧盯着她的黑瞳。她故作漫不经心的把目光滑过去,束着手脚没去接那碗汤,轻道:“尊使别消遣我了。”
“并非消遣,我是认真的。”
这次,阿廿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空落落的视线不知道停在了何处,语气无奈又无助,“我如今对你毫无用处,何必还揪着我不放?”
事已至此,她连声“尊使”都不肯再叫。
夜悬阳慢慢把汤碗撂在桌上。他知道自己吓到她了,但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如此纷乱的时局,他二人间的纠葛尚有诸多谜团,他实不能让她独自在外。可她毕竟不是他的犯人,想要时时看顾,谈何容易呢?
寂牢尊使此生最大的困境,便是如何与人和睦相处。哪怕对方是个脾气再好不过的小姑娘,于他而言,仍是进退维谷。
他沉着面色看她,“我若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可好?”
阿廿呆呆盯着桌腿,没有回答。
两人都沉默着不再说话,终于还是阿廿先扛不住,起身跑了。
入夜,一个瘦弱的妇人小步独行,细脚踩在地上几乎没有声响,脚步又碎又急。身后不远处,一个壮硕的人影迅速逼近她,毫不留情的将她扑倒在地。
夜色又归入沉寂,偶尔能听见呜咽之音,但很快便化作几不可闻的闷哼……
阿廿路过一道巷口时,听得黑洞洞的窄巷里有人小声啜泣,循声过去,看见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正缩在墙角。
她上前询问,“姑娘,你还好吗?”
那女子慢慢抬起头,脖子僵直着,似乎是被一条无形的线提着脑袋拉起来的,鼻息中依然发出抽泣声,脸上却没有一滴泪,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个被夺了魂的人偶,“我……不……好……”
阿廿暗道完蛋。
倒霉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趁着那女子没什么动作,阿廿利落的伸手劈在她后颈。女子闷声倒地,阿廿转身就跑,却被一个高大壮硕的黑影堵在了巷子口。
那是个满脸横肉的男人。
和刚才的女子一样,他脖颈僵直,面无表情,双眼却猩红得吓人。
二人连对峙的功夫都没有,男人直接伸手朝她扑来。阿廿瞧着那人的胳膊比自己的腿还粗,不敢硬接,原地跃起,踩着对方的手臂借力,直接蹿到旁边的墙头上,正打算翻墙逃了,那男人却不留丝毫空隙,一拳将墙打塌。
阿廿的轻功算是她所有功夫里难得能拿得出手的了,在墙塌的前一瞬跳远了些,才没落得和砖石灰土埋在一处。
还没等她喘口气,那男人已经踏过砖石又朝她扑来。阿廿闪转躲过两招,瞅准机会转身就跑,男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跑出这道街口,转角处有个人静静站着,阿廿没刹住,一头扎在那人身上,对方被她撞出“哗啦”一声响。
这熟悉的银链声,不看也知道是谁。
与此同时,夜悬阳一手护住她,另一手越过她肩头,直接钳住了她身后追来的男人的脖子,一掐一推,似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那壮汉砸在了不远处的墙上。紧接着,无恕甩出一道残影,卷住男人的腿反拧住,一阵让人腿软的骨头碎裂声后,那男人的小腿向上翻折,几乎和大腿对叠在了一起。
那人没有嚎叫,只是痛苦的喘着粗气。
夜悬阳虚搭在阿廿肩上的手轻轻拍拍她,“受伤了吗?”
阿廿摇摇头,“多谢尊使。”
夜悬阳低头看了看她,“嗯。”
阿廿不想应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却见夜悬阳身后的街口又有一群人影出现。她意识到不好,猛然回头,果然,自己身后也出现了一群人。
和方才的壮汉一样,这些人同样脖颈僵直,双眼血红,脚下却利索得很,眨眼便到了近前。
夜悬阳抬袖一道结界将阿廿身后的人群阻住,又后脑勺长眼睛似的,同样挡住自己身后的人,两道结界间的空隙不足两尺,将阿廿和悬阳夹在其中。
长街暗夜,远处残垣断壁烟尘未散,身侧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念伥,夜悬阳身在这狭促危险的空隙中,却反而像是重获了某种熟悉的自由,愈发游刃有余起来,“你答应以后留在我身边,我就带你离开这儿。”
阿廿抬头和他对视,后者薄薄的笑意中写满不怀好意,像是个等着她自投罗网的猎人,与他清冷的面容极不协调。
他越是这样,阿廿就越别扭,死犟着不点头。外面的念伥已经把结界撞出一片细碎的裂纹,夜悬阳却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依旧从容不迫的等她投降。
二人较着劲的功夫,阿廿身后的结界破开了一道口子,一只手伸过来,直抓向阿廿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