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独怜幽草涧边生（4）

灵宝天尊历劫渡人，因着阴康在三清观劫数之中出手相助，顺应了天数，便也助他这一支的族人，摆脱了与生俱来的罪孽。这山中的妖族，受了委蛇凤鸾的限制，自身并无太多杀孽在身，平日里又是清修不止，脱了原罪，渡劫自然是不难。

原本这五百年上的天雷劫数，旁人凭借莫大神通，多少还是能帮上些许的。只是天数之下，有得必然有失，渡劫之时受了帮助，五百年内，自有天数运转，需要偿还。当年凤鸾受了委蛇相助，却是导致自己在三清观劫数之中，天火加身，这才脱去了残存的兽类气息，平白多受了不少苦处，便是因为这般道理。

故而眼下狐族族人渡劫，委蛇和凤鸾虽然一早知道，却也没有太多帮忙，只是数年之前，曾经传授了些许渡劫的经验教训，教其有所准备罢了。

听得凤鸾这般说，望舒一时也是好奇，出言问道：“这一次渡劫的道友，是哪一位，凤鸾大姐可知道么？”

凤鸾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阴康族人之中，临近五百年劫数的有上不少，却是不知这一次渡劫的，乃是哪一位。狐族寿数有限，纵是修炼，不渡劫数，也是浑浑噩噩，不明天机，就是事先问它们自己，也是说不清楚的。”

说着话，凤鸾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时笑出声来，说道：“说起来，那些临近劫数的狐族之中，还有一位乃是雌类，要是今日是它渡劫，少不得要添一位妹子了！”

嘉月闻言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欢喜，却是这山中岁月寂寞，只有她和凤鸾乃是女身，却是在一群大男人之中，多少有些势单力薄。若是这一次是只雌狐渡劫，今后岁月里，倒也多了一位可以说话的姐妹，着实叫她欢喜。

望舒听凤鸾这般说，也是不住遐想起来，却是狐族生来不同，一旦化形，个个都是惊艳绝伦，倾国倾城的皮相。嘉月和凤鸾虽然生得不错，却也不是那等能够被称为“红颜祸水”的人物，若是真有一只雌狐化形，倒是叫他能够一饱眼福了。

虽然是修道有成的道士，清心寡欲之余，不会有那等龌龊想法。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想到狐族女性那等倾国倾城的样貌，还是叫望舒激动了片刻。看着他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大师兄却是冷声说道：“师弟，莫想了。这次渡劫的，是只雄狐狸。”

宛若被一盆凉水兜头浇来，又是自己心中所想被师兄道破，望舒一时脸红，也是不好多说，又听得一旁的委蛇说道：“不错，是个男的。”

那冲天而起的妖气，或许在望舒等人眼中看不出什么端倪，却是瞒不过委蛇这般毒辣的眼睛，被他看出了渡劫那只狐狸的性别。也是虽是妖气，却也有着不同，彼此之间熟悉些的，还是能够分辨出来。委蛇虽然一直都是懒散邋遢样子，却也是粗中有细，加上两千余载的修为，足够他能够单看妖气，就分辨出山中每一只有灵性的妖族。

灵均老道倒是对此并无所谓，却是无论替代阴康的狐族是男的也好，女的也罢，都是平衡这一方山水天地气数的存在，自然是好事。加上狐族众人，也是多得了灵均老道的好处，时常半夜偷跑来，蹲在三清观外听经，心性也是不错，自然无论是谁这次渡劫，对于灵均老道都是一件好事，自然是叫他欢喜的。

看着望舒脸色一时变得难堪，凤鸾又是轻笑了一声，朝他说道：“兄弟别急，那狐族最擅长变化，若是你真想看看，待得结束过去，姐姐去帮你求他就是。我等变化艰难，对于他们却是容易，随便变个美女给你，也是轻而易举。”

闻听此言，望舒的脸色却是愈发难堪，想到明明是男子之身，偏偏化作女儿形态，一时还是叫他浑身恶寒，连连摇头道：“姐姐饶了我罢！我不过是好奇而已，断不至于这般！”

凤鸾也是逗他，却是就算是人家变化容易，这样上门去求，还是十分不妥。不说旁人，就是望舒，要是好生打扮，也能有几分俊俏姑娘的样子，可要是因为这个，就叫他穿上衣裙，那却是万万不能，想都不要想的。

就在众人说话之间，那深山中的妖气一时也是猛烈了许多，直直如狼烟一般，冲天而起，直入云霄。那蕴含劫数法理的黑云，被这妖气一激，顿时宛若大怒一般，抖擞精神，间不容发就是一道霹雳凌空而下，顺着那道妖气，直直击打在深山之中。

这场面虽然凶险，可这边众人看着，神情倒都是十分轻松。妖族五百年上的天雷之劫，重在一个“躲”字，只要自身有法子躲避，不需肉身对抗，便能轻松渡过，狐族乃是妖族之中，最为聪慧狡猾的一支，这般以妖气挑衅法理，定然是已经有了万全的手段，想来无碍。若是这狐狸没能躲过，倒是它太过愚蠢了一些，陨落在劫数之下，倒也是命也该然。

而且众人虽然隔得远，看得却是清楚，那雷霆声势极大，倒也不是威力太过惊人，若是真要硬抗，就是凤鸾这等修为不甚强横的，也能抗下一两下，不会有所危险。

所谓妖气，乃是冥冥之物，凡人不通望气之法，自是无法看见。饶是如此，那闪电雷霆却是真实不虚地存在，猛然落下，还是叫山下的蒙舍城和蒙巂城中百姓看得分明，又是叫他们大惊，却是寻常雷火，哪里比得上这等法理劫数，一旦落下，气势自然逼人，莫说妖族，就是凡人，也是胆战心惊的。

不等众人议论什么，另一道雷霆也就轰然而至，比之先前那道要快上几分，狠狠落在后山之中。到得此时，众人心中隐隐的一丝担忧终于消散，却是灵宝天尊不愧是三清之一，作出的承诺，自然兑现，却是这一道雷霆落下，威力也是十分一般，若是没有什么差池，那狐族渡劫便是十拿九稳之事了。

妖族这五百年上的天雷之劫，主要还是消减罪孽，除去野兽之气，教其得上一丝人味。照理来说，这山中的狐族小妖，个个都是聪慧非常，又是少有杀孽在身，个个都是在阴康的带领之下，学习人言，通晓人教，这雷霆顶多是走个过场，意思意思也就是了。先前阴康和凤鸾渡劫艰难，乃是受了前人的连累，非己之罪，怪不得谁人。

民间多有传说，说是天雷击妖，乃是那妖物罪孽缠身，又是害死人命，自然有一股阴气在血肉之中，无时无刻不吸引着雷霆落下，自是在劫难逃，躲无可躲。更多的妖族修行，只要稍微通晓一点天数，都是尽量避免自己阴气太重，还是靠近人道规律，自然渡劫无虞。若是再得了贵人相助，或是避入庙宇道观之类，更是雷霆不敢落下，自是躲得劫数。

原本山中的妖族，也可以用这等办法渡过雷劫，却是无论三清观也好，巡山土主庙也罢，山脚准提阁自不用提，都是有着神祈法理之身坐镇，身怀劫数的妖族，一般不敢冒犯，自是只能自己想了法子，生生渡过，却也因此少了一丝与诸天神佛的因果，不必日后归还。

那日阴康渡劫，乃是明知自己万无幸理，不得以之下，才请了委蛇前来求灵均老道，自己也是不敢踏足冒犯。待得灵均老道指点他渡过劫数之后，他便为了偿还灵均老道的这一番因果，顺应老道的意思，前往了海外扶桑，其中固然有他自己的意念，却也与灵均老道的心愿分不开。

阴康东渡扶桑之事，虽然现在看来简单，却也是颇有牵涉，又是隐约与望舒有关。灵均老道作为师父，自是不得不防，只要别害了阴康，请他走上一遭，自然也是好的。

也是前两道雷霆无功而返，那黑云之中又是酝酿出了第三道，一举落下。寻常妖族渡雷劫，也就受三道雷火，无论受住还是避过，都是到此为止。这山中的狐狸虽然聪慧非常，倒也不是太过特殊，区区三道雷霆，也就能帮助他除尽体内的兽类气息，孕育出一丝人味来了。

那一道雷霆落下，自然也是如先前一般，无功而返，想来那狐族渡劫之前，已然有了万全准备，算计之下，自身又无太多因果牵连，自然是轻松渡过，这下便是得享五百年的安宁日子，只待千年头上，再为阴火焚身打算。

三道雷霆落下，俱是击在一处，那后山之中冲天而起的妖气，倒也不曾受损，只是微微收敛些许，一时落回地面之上。劫数已毕，那黑云自然也就缓缓消散，像是不曾出现过一般，凭空消失，却是法理之力散去，回归天地自然，自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

灵均老道见雷云散去，一时也是微笑起来，说道：“劫数过去了。我等还需上门拜访一番，结个善缘才是。”众人闻言，俱是点头，却是无论委蛇凤鸾也好，望舒嘉月也罢，都是需要过去看一看那位狐族修士，将来的道友，为其恭贺一番，也才合适。

见众人并无异议，灵均老道便也大袖一挥，虚空挪移，推动周遭环境不断变化，带领几人原地消失，随即出现在后山深处。定睛一看，众人所在之处，便是那日阴康渡劫的府邸门口，乃是他的老巢所在。阴康离开之后，一众狐族虽然有心维护，却也是手足不甚方便，能做的事情不多，此处早已荒废，只能等阴康归来，再作收整。却是想不到这次渡劫那狐狸，竟是选在了这里，也是颇有一番心机打算，叫灵均老道暗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