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旁边有人,两个人的对话,显得礼貌而客气。

康英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颜音只觉得胸中憋闷,喉咙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不能畅快地呼吸一般,突然便生出几分愠怒,朝那两个兵卒发作了过去,“你们这是押着太子哥哥想要做什么?”

见这位小郎君张牙舞爪的样子,两个兵卒一怔,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躬身说道,“小郎君,咱们大军过几日便要起行,押着这些人去中都了。按照宗庙献俘的规矩,这些人当中的男丁,脸上都要刺字才行。这不是押着他们,分批去刺字么。”

颜音一听便急了,“刺什么字?刺在哪里?!”

那兵卒更为恭谨地回道:“按照渤海国战俘的旧例,要在面颊上刺个‘官’字。”

颜音大怒,“你们给我住手!不许你们给太子哥哥刺字!你们爱给谁刺给谁刺,就是不许动太子哥哥!”颜音担心自己人微言轻,他们不听自己的,又补充道,“你们……你们把太子哥哥给我放到最后一个,我这就去找父王说去!你们不许轻举妄动!”

那兵卒诺诺连声,“这样最好,若王爷下了令,咱们自然全听小郎君吩咐。”

康英摇头,“这点折辱不算什么,你何苦为难他们,也为难自己?”

“太子哥哥,你别管,等我消息!”颜音说完,发足向颜启昊的中军大账奔去。

颜启昊坐在帐中,正在为一张小弓上着弓弦。他试着拉了几下,随即又摇了摇头,将弓弦紧了紧,又拉了几下,还是不满意,又松了松,脸上始终带着慈和的笑。

“父王!”颜音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音儿,你来得正好,来试试这张弓趁不趁手。”颜启昊笑道。

颜音却扑通一声跪倒,膝行两步,蹭到颜启昊身前,“父王,求你不要给太子哥哥脸上刺字。”

颜启昊脸色一沉,“军中的事,也是你该管的吗?”

“我知道我不该管,可是……求您了,父王,不要!不要……太子哥哥那么好看,不要弄坏他的脸,就像在汝窑瓷器上刻字一样,弄坏了那么美的东西,会遭天谴的!”

颜启昊听颜音说得语无伦次,不觉好笑,但仍是板着脸说道:“那康英很美吗?我怎么不觉得?”

“那是因为每个人喜欢的东西不一样啊,就像爹爹喜欢钧窑,我和娘却喜欢汝窑一样。”

颜启昊苦笑,心道哪里是自己喜欢钧窑,只是弄不到汝窑的瓷器,想着钧窑也是和汝窑齐名的名窑,弄来讨好这孩子罢了,哪知道他却并不领情。

转念间,颜启昊又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比这孩子还小吧?也是这样苦求父皇,不让他给那个渤海国的小皇子脸上刺字,“他很漂亮,我喜欢他,我想要他陪我!刺了字就不好看了,再也弄不下去!”连理由都是一样的不讲理……颜启昊想着,在心里暗暗笑了,到底是父子……

“父王……”见颜启昊不说话,颜音轻声唤道,“求您了。”

“这可是皇上的旨意,是祖宗立下的规矩啊。”

“那……那先不要给太子哥哥刺字好不好?我去求皇上。”

“那也不行,献俘的时候皇上若见到他脸上没有刺字,父王就会担着老大的不是。”

颜音沉默了,放走康茂,已经给父王添麻烦了,再让父王违旨,总归是说不过去的,心中一急,便落下泪来。

“不许哭!”颜启昊厉声。

颜音吓得身子一抖,止住了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