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两人,一青一白两个身影,就这样在马上静静伫立着,目送如一条长龙似的十万铁鹞子军蜿蜒远行,一路向南,融入关山大地,田畴林莽,最终消失在目力所及的尽头,这才策马走下高坡。

“你自己说,该怎么罚?”颜启昊折了一根小指粗细的柳枝,脸上似笑非笑,看着颜音。

颜音脸一红,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去,趴在你自己的马鞍上。”

颜音顺从地走到雪席身边,双臂交叠在马鞍上,将头侧枕在上面。这里一向很冷清,高坡后面更是少有人来,颜音倒不担心被人撞到难堪。

颜启昊挥动柳枝,不轻不重,不疾不徐的抽下来,“自己说,错在哪儿了?”

颜音脸更红了,咬着嘴唇不说话。他甘愿受罚,却不好意思说出请罚认错的话,从小就是这样。

“以前爹爹打着骂着,你也不肯去军营,现在倒好,瞒着爹爹自己偷偷去,看来爹爹在你眼里,连你三哥的汗毛都比不上!”颜启昊一边说,一边挥动着柳枝。

“不是的……爹爹,不是这样的……”颜音嗫嚅。

颜启昊打得不重,又隔着衣服,对颜音来说,痛,但是能够忍受。但是对雪席来说,就不是这样了。虽然颜音总共也没骑过几次雪席,但雪席认主护主,见主人挨打,总想扭转脖子去拦在颜启昊与颜音之间。颜音一方面要忍受后面的痛,一方面要两膀用力,控制住雪席不让它乱动,不一时便累得满头大汗。

颜启昊见颜音咬着嘴唇,满头满脸都是汗水,以为自己打重了,又怕他出汗后着风受了风寒,便停了手,拿出帕子给颜音擦汗。

颜音被吓了一跳,略略直起身来,嗫嚅道:“父王……”

“《孝经》中‘出必告亲’后面是什么?”

“出必告亲,恐有恶行,以祸亲身;归必省亲,恐有恶声,以拂亲心。”颜音说完,才发觉这两句话是自己第一次挨父王打时,两个人的对话,一个字都不差。

“哼!这么大了,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打得少!”颜启昊愤愤。

“父王,对不起……”

“只这一桩错吗?”

“工部的事,我应该有始有终。”

“你虽然无职,但是有责,皇上虽未正式任命你,但毕竟把这差事交给你了,你一句话不交代就跑了,这不是让皇上难做吗?说你不忠不孝,难道说错了?”

颜音摇摇头,“对不起,父王……我错了,您罚我吧……”说着便重新趴好。

颜启昊却一把拉起颜音,“叫爹爹。”

“爹爹……”颜音有些不明所以,“您不罚我了?”

“不罚了,上马吧!”颜启昊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的笑。

颜音的屁股刚一沾上马鞍,便啊的一声,轻叫了出来。颜启昊打得虽然不重,但也打了不短的时间,后面应该已经肿了,站着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一上马,全身的重量压下来,便是一阵剧痛。

“来,跟爹爹赛个马吧,绕城一圈,你若赢了,这顿罚就免了。”

颜音这才明白适才颜启昊为何笑得那样诡异,这哪里是赛马,明明是重罚,而且不费一丝力气。

“爹爹……”颜音的声音带着撒娇,一脸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