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近,俯身去看我的画卷,那是一汪平静的湖水,跟我心目中的不同,那是一种古色古香的水绿色,一眼泉从中间喷出,没有真实情景中的爆发力,却温柔大方的拱起一根柔和的水柱。我吃惊的张开嘴,这样的创造力我不知道源于何处,可那的确是一种圣境,柔美而温和。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雅子抬头看到我,笑了笑,放下笔,开始整理我的水墨,颜料,我看见我的酒涡又清晰的呈现眼前了。

我说:“这是你想像出来的么?”

我一边给墨盒盖上盖子一边说:“我不喜欢蓝色,太冷了!”

我更加不解:“可你的窗帘被套,还有好多东西都是蓝色的呀!”

“可是蓝色很美呀,美到凄凉。它让我感到被包围起来的安全。”我抬头笑了,我发现我的酒涡更浅了。

我的画已经干了,于是我很小心的叠起来放入画夹,我也匆匆收拾了东西,一起离开。虽然我对雅子的话非常不解,但年轻人的心情会很快因某种东西而改变的,很快我们就进入了毫无顾及的疯闹状态。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雅子家的院子里。

但就在那个宁静的下午,却发生了一件日后让我们想起来就毛骨悚然的事。

那天中午,就在雅子的父亲带着保镖在黄浦江畔巡查时,柳伯父翻身跃到旁边一堆木箱后面,但还是被一颗划破了左手。

这样的袭击来得太意外了,似乎除了等死,这位平日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别无选择。就在他掏出那把经久不用的的准备孤注一掷时,很意外的,他听见背后一声响,虽然他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湖,仍忍不住头顶嗡的一声,但那随之而来的却从身边划过去击中敌人的心口。立刻的,又有两个人倒下了。

他似乎猛然间接受到一股力量,飞快的扣动扳机,不到三分钟对方唯一的幸存者就纵身跃入江水中,再也没露头。柳伯父终于松了口气,垂下手,他的手一片红,大概是受伤过多加上先前精神过渡紧张的缘故,他突然一个踉跄,于是先前救他的人就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了他一把。柳伯父这才有机会看到这个天降的救星。那不过是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发有点长有点乱,但脸部线条十分分明,是个长相英俊的小伙子。他穿一件白色浸满汗渍的棉布短衫,领口处唯一的扣子早就掉了,一条黑色裤子卷起来,还有一双手工缝制的黑布鞋。一看便是码头搬运工的典型打扮。

“你的手法不错!”柳伯父伸手拍了拍他,于是就染红了他的衣服。

年轻人笑笑,笑容有些生硬,确切的说有点像哭,他说:“我送你去医院吧!”就伸手要来扶伯父。

“哎!”伯父很大气的挥了挥手,随意坐到旁边的大木箱上,说:“不用,这点小伤,没事的!”

年轻人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他一阵紧张,刚要举手,柳伯父却按下他的手:“别紧张,自己人!”

年轻人还是不敢放松警惕,手指放在扳机处,备战,准备随时发枪,但伯父说的没错,来的的确是自己人,是他趁乱去讨救兵的秘。远远的那些穿着开禁褂的保镖就踏着敌人呼啸而来,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秘满头大汗的奔过来,很恭敬的问:“老板,你的伤要不要紧?要去医院吗?”他就是那种务实的人,从不说客套的废话。

“多亏了这个年轻人,”柳伯父抬头看看年轻人说:“我没事!”

刘秘迅速的找出手帕给他裹住伤口,柳伯父就站起来说:“我要去一趟李医生那里,你先带这个年轻人到我那里等一等。”说着就往码头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很庄重的叮嘱:“千万不要跟夫人和雅子提起今天的事。”

刘秘急忙答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伯父点头,这才放心去了李大夫的诊所。

其实由于伯母身体一直不好,李大夫就经常在柳家出入,他虽在黄浦开着一家很大的诊所,但主要的收入还是源于做柳家的私人医生。

伯父虽说挨了一下,但庆幸的只是从表面划过,只出了点血,并没有伤筋动骨。李医生很麻利的给他消毒,缝合伤口,扎绷带,最后开了些消炎止痛,活血通淤的进口西药。

无须嘱咐,伯父就出了诊所,因为还有要紧的事等着他去处理,而李大夫自然知道到了柳家,无论是谁问及伯父的伤都只说是擦伤,这也是他之所以能在柳家站稳脚跟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柳伯父匆匆赶回家时已接近下午四点,他刚进门伯母就迎了出来,握住他的手急急的问:“天茂,你跌伤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李大夫怎么说?要不要紧?”她的眉收的很紧,看起来更柔弱了。

柳伯父握住她的手,很宠溺的说:“没事的,就是蹭破了点皮!”

“这么大的人了,还那么不小心!”伯母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说。

“别担心了,上去歇着吧!这两天你身体又不好。”伯父笑了,很幸福的表情洋溢在脸上,一直荡漾到心底。

伯母还是不放心,于是伯父说:“别担心,我自己会小心的,只不过这两天太累了才一时失足,上去吧,我还有事要跟刘秘谈。”

伯母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刘秘,又跟伯父嘱咐了一句:“别太累,注意自个儿的身子!”才转身上楼。

柳伯父看着我一步步上楼,直到伯母进了房间,听到关门声他才转身,笑容马上被肃穆取代。

刘秘会意的侧身让出去房的路,柳伯父就走过去,刘秘跟进去顺手把门带上,但还是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那年轻人正安静的坐在伯父桌对面的沙发上,见伯父进来,马上起身,好像刚从一种思索中被打断。

伯父故作生气的责备:“哎,年轻人不用拘束,坐下!”

虽然他最后的两个字延用了一贯命令的口吻,但那很懂分寸的年轻人只是笑了一下,依旧站在那里。

伯父似乎很满意,他问他的姓名,来历和家人,年轻人轻笑了一下,很憨的笑了一下,依旧有点像哭,但就是这个笑容成为了以后我生命中最珍贵的收藏,直到现在还那么明朗。

年轻人叫安少阳,二十三岁,父母早亡,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独自流浪,并且只是在码头上做做搬运工,虽然不在任何帮会,但为了生存的需要还是练了不错的身手,也因为看惯了街面上的风风雨雨,让他在第一次就这样大胆,他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人,一直和几个工友一起住在黄浦江附近的一个弄堂里。

他说着自己的身世,却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么平静,那么和气,最后他说:“今天的事我只是一时情急,救人心切,才打死那么多人的,算起来还是没干好事!”然后重重叹了口气。

柳伯父很有兴致的听他讲,这时候急忙伸手制止他:“不,年轻人,你不该这么想,在黄浦这个地界上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你有本事又敢作敢为,如果跟着我,前途自然无可限量。”

“柳老板你有钱有势,手下精英自然不少,我这种无大志的无名小卒哪敢高攀。”

“哼!”柳伯父重重一拍桌子,:“那些饭桶,今天要不是你,只怕我也没命坐在这儿了。”

说到这儿他转向刘秘,刘秘一阵紧张,不由得微微低下了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并且额上开始泌汗,他自然明白这饭桶他也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