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学习开车时候,开的是缴获来的美制十轮卡。但是开车这东西,很多技巧都是相通的。熟悉方向档位,只是一个驾驶员最基本的能力,在路上对于路况和敌情的判断和处理,才是最最重要的东西。

将卡车打着火,耐心热车几分钟之后,我将车从掩体大坑中缓缓开出来。

老刘说的对,‘嘎斯’这车,比起美制十轮卡,要轻快不少。看着有些大坡和沟沟坎坎的地方,轻踩油门,很轻巧地就能过过去。卡车很轻,和十轮卡不是一个吨位的,又是空车,给油就走。

老刘也没说错,‘嘎斯’这车开起来比美国车粗糙,有些异响。苏联虽然是老大哥,但工业水平和美国比起来还是要差上不少,光是从卡车的装配和做工就能看得出来。

也没有太多机会给我熟悉这辆车,毕竟汽油和驾驶员一样金贵。而且眼看着天已经开始黑了下来,我就知道,事情要来了。

将卡车开出了树林,然后停在了营地里。此时天已经蒙蒙黑,而外面的营地里已经停了三辆车,看样子是刚刚回来的。

不过可没有时间给他们休息,他们刚刚回来,车停在那里,已经有人不停往车上装货了。几个驾驶员钻到炊事班,顶多吃几口饭,就马上又得出车。

我看到其中两辆车上,已经有了破损,看起来像是炸弹炸出来的。有一辆车的右前大灯和右前脸都被炸掉了一大块,机器都裸露了出来,看来炸弹落下来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这样的距离,能不能活下来,就只是听天由命。他们路上怕是遭到了敌人飞机的空袭,但庆幸,人还是没事的。另一辆受损的车,后车厢的护板被炸掉了一大块,用木板简单固定着。看起来惨兮兮的,但是还能开。

我的车刚刚停好,就有人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我车上装。我大眼看了下,都是些纱布止血绷带之类的东西。另外还有一些食品,蔬菜、玉米面、奶粉和罐头。

这次运输任务,汽车连的跟我说过了。一大车的物资,要送到63军驻地的一个野战医院,他们那里的止血绷带和纱布都已经严重告急。而且伤员也很缺食物,已经开始断粮了。通往他们那里的一座桥被炸断了,抢修了两次,都是刚刚修好就又被敌人的飞机炸断。为此还牺牲了好几名工兵战士和朝鲜当地支前的老百姓。

昨天夜里,工兵连夜又将那座桥抢修了出来,我们这边马上就接到命令,要往过送物资。

石连长从炊事班急匆匆地跑出来,手里揣着一个布口袋。

一看见我,他就笑着将手里的布口袋塞我怀里。我摸了下,应该是几个窝头,还热乎着。

石连长笑着说:“这一出去就是一天两夜,医院那边没有多余的口粮,自己带一点,饿了就吃。”

我有些感动,默默将装着吃的的布口袋放进我驾驶座上。要说‘嘎斯’卡车和美制十轮卡有一个共同的优点,那就是驾驶座。

这两种卡车的驾驶舱,正副驾驶是连在一起的,中间并没有隔断。宽大的座椅通连着,可以直接躺着睡觉。

躺着睡觉,总要比坐着睡觉舒服太多了。

要送的物资数量不少,我就帮着一起搬运货物。搬上车之后,又仔细用绳子将这些货物都牢牢固定好。朝鲜的山路原本就很颠簸,而现在更是到处都被炸得坑坑洼洼。如果货物不固定好,很容易被甩出去到外面。

只不过,货还没装完,就又听见了石连长催促的声音。

“快点快点,不要磨蹭,装完货赶紧滚蛋。老张,一次多搬点,赶快结束战斗。那边的,不要闲聊了,快点!”石连长一边搬东西,一边催促其他所有的人。

在石连长的催促下,十点之前,我这辆车所有需要运送的物资,就全部装好了。其他三辆车还在装货,但是他们的目的地和我并不一样。

不用等他们,我单车这就要出发。连里给我配了一个副驾驶,跟我年纪差不多大,也是个愣头小子。他不会开车,但是知道去63军那个野战医院的路。我毕竟第一次跑,路不熟,也需要一个认路的人帮我指路。

“都装好了,小葛,赶紧走!不要待在营地。”副驾驶的小战士刚爬上车,我们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石连长就扒在我驾驶室的窗户边上着急地催促着。说着,还拍了拍我的车门,示意我快点走。

我打着卡车,摸索着档杆。

这个时候,石连长又凑了上来,扒在我窗户外面,对我说道:“第一次动生车,开慢点,安全第一!”

我点了点头,驶离了正忙碌一片的营地,很快又驶出山谷的谷口,从几棵大树间,上了公路。

天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好在晚上有月亮,能够隐隐约约看见路。

虽然学车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早就能够单独驾驶一辆卡车。但是这仍旧是我第一次单独顶车上路跑任务,心里还是有点发虚。以前开车,身边都有黄班长在一旁看着。有什么危险,他提前就会跟我说,提醒我。可现在,我单独顶车,没人再在身边提醒我哪里危险,都必须我自己判断和处理各种情况。

人是新人,路是生路,车也是崭新新的生车。我有些紧张,紧紧盯着公路,全神贯注操控卡车。

路上,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身边小战士聊着。

张成发是河北唐山人,说起话来浓浓的唐山味儿,让人忍俊不禁。他管我叫‘葛师’,我赶紧摆了摆手:“我哪儿敢叫什么师啊,你比我还大两岁呢。”

张成发说:“会开车的就是师傅啊!”

我不习惯别人叫我什么‘葛师’的,就说道:“你还是叫我小葛或者继忠吧,别把我叫老了。”

我和张成发算得上是是同龄人,倒是有不少共同话题。我们都是50年的兵,但他一直在后勤上,还没有打过仗,显得很是青涩。

也许并不是他青涩,而是我身上带了些老气吧。

路上我好奇地问张成发:“咱们连长怎么好像不会开车啊?”

张成发耸了耸肩:“因为他以前不是连长啊,也是刚升上来的。之前是专门管警卫工作的排长,连长、副连长、指导员都被炸死了,他就当了代理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