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救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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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儿不过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很讨人喜欢,乌黑的长头发用一根好看的头绳扎起来披在背后,前面还有几条仔细编起来的辫子,很好看。
身上穿着已经被烧的满是窟窿和焦黑的棉衣。棉衣虽然已经被烧得残破,但可以看得出来,缝制它的人是很用心的,每一个针脚都整齐精致。棉衣原本是白色的粗布,上面用彩色的布块缝着小花和口袋,很是好看。
仔细看不难发现,小女孩儿身上被烧的残破的棉衣,原本是一件很新的衣服。战争年代的物资极其匮乏,没有那么多印染过的彩布,也没有几个人能有条件穿上一身新衣服。能够用心缝出这样一件棉衣的人,一定十分疼爱小女孩儿。而能够如此疼爱小女孩儿的人,一定是她的母亲!
然而此时此刻,小女孩儿扑在她的妈妈身上哭的声嘶力竭,眼泪滑落脸庞被冻成泪花。而她的妈妈刚刚从正在烧的、倒塌的土坯房子中被我们拉扯出来时,早已经断了气。小女孩儿稚嫩的小手正推着已经冰冷的尸体,她多么希望她的妈妈再一次睁开眼睛。
美国人为了掩护自己的部队撤退,派出大量的飞机对中国军队进行阻拦。
所谓阻拦,就是大规模的轰炸!
公路、山路、小路、村庄,一切能够藏匿我们部队的地方在白天都会成为美国人飞机的靶标。任何可疑的地方,甚至只是有可能会有志愿军通过的地方,都会被炸弹光顾。不只是藏匿,只要是美国人认为可能出现中国军队的地方,或者是可能存在危险的地方,都会被炸成焦土,甚至是反复轰炸。成吨成吨的烧弹和炸弹被扔在朝鲜北部的群山之中,被扔在可能出现中国人的地方。铺天盖地的轰炸之下,志愿军的伤亡变得严重起来。
营里接到通知,严禁在沿途老乡家的房子里住宿修整。因为美军飞机在发现地面有房屋的情况下,也会扔烧弹。其他部队已经有战士待在老乡房子外面的屋檐下躲雨,结果被美军的烧弹炸死。
美国人已经疯了,为了不全军覆没,他们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不再管什么是中国军队什么是平民,甚至连南朝鲜和联合国军的友军都被他们抛弃用来殿后和阻拦中国军队的追击。毕竟,在美国人眼中,美国公民才是最重要的,其他国家的军队或者平民,都可以被牺牲掉。
在战争中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老百姓。从刚刚进入朝鲜时候看到平民被炸死时候的震惊,到后来看到公路上到处是尸体的麻木,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在战争中失去了怜悯和愤怒。我本以为我见过了那么多死人应该已经看淡了生离死别,但看到这个小女孩儿无助的痛哭,我内心还是起了愤怒的火焰。
战争本应该和老百姓无关,毕竟那只是政治斗争的延伸。可是政治的斗争往往就是国家整体的斗争,他涵盖着这个国家每一个人,每一个老百姓。每一个老百姓都是国家整体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但同时却也是可以牺牲掉来换取国家利益的一个小代价而已。
集体意志和个人意志,自古以来便是矛盾,所谓忠孝不能两全。
我们作为一支军队参与到这场为了保卫自己国家的战争中,我们伤着或是牺牲,大家心里也都是有过思想准备的。打仗就是要死人的,生死这东西我说实话已经看得很淡。我们连一多半人都牺牲了,在那些已经牺牲了的烈士面前,我们没有资格谈生死。
可是,小女孩儿声嘶力竭的哭喊,似乎是又波动了我心中的一根弦。
我们还要继续行军赶路,而且越来越逼近前线,头顶上飞机来来回回,甚至比夏天的蚊子还要让人讨厌。但我们也不能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啊!她已经没有家了!零下二十多度的野外,用不了几个小时,她肯定活不了。
吴翔跟班长说:“班长,我们把这小姑娘带上吧,她实在太可怜了,我们不能不管啊!”
班长沉默着,现实情况我们谁都很清楚,我们还要打仗,这儿到处都有可能出现南朝鲜部队或者是联合国军。行军打仗,我们这些军人可以忍受。可是要是让我们带着这么小的一个娃娃行军打仗,还是会有太多不便和牵绊。
班长皱着眉头,似乎是有点不太愿意。我们要快速行军,走的都是山路野路,随时面临被美军飞机发现并挨炸的危险。
而且其实,我们在两天前就已经将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分给了我们后面野战医院里的伤员,和正在一线和美军交火的部队。志愿军整个后勤线都面临美国鬼子的狂轰滥炸,送到的每一公斤物资,都浸染着后勤兵的鲜血和生命。在朝鲜,没有前方和后方,后勤部队的牺牲比例,甚至要比我们这些作战部队大的多。从后方出发的十头骡子,真正能活着送到前线的,可能只有一头。甚至骡子全部被炸死,还活着的军工背着残存的那一点点东西拼着命送到战士们手中。为了多给前线留一点,很多军工在穿越封锁之后就不吃东西,轻伤不包扎,尽可能给前线多保住一点点。
后勤补给极度困难,尽管后勤的兄弟们已经拼了命,但依然有很多部队都饿了好几天,却还要和美国鬼子拼刺刀。事实上这两天我们已经在掘草根、扒树皮吃了,但是即便这样也比那些在最前沿追击美军的部队好一点。我们尚且还有草根和树皮,那些兄弟部队面对的,是已经被炸的连草都不长的焦黑冻土和根本没有机会接到补给的艰难境地。
我们营现在的主要任务是保卫野战医院的快速跟进,我们连在野战医院的前方,四连五连分别在侧翼。而我们连战斗力保存最完整的我们班,自然首当其冲承担起排头兵的任务。前面追击的部队追得很快,所以沿途的山里还藏着不少溃散的南朝鲜兵和美国兵。甚至还会有很多南朝鲜的特务,隐匿在山里,一旦发现我们后勤部队或者是医院、指挥机关,就引导美军飞机前来轰炸。再或者就是发动袭击和骚扰,让我们不胜其烦。
我们比起追击部队,是要好得多。但说实话,即便是我们现在这种情况下带着这么个拖油瓶,实在是太危险了点。委实,多一个人多一张嘴,我们也真的掏不出多余的粮食给这个娃娃。
但是我们谁都不想放弃,也真的做不出把这么一个小娃娃扔在零下二十多度的野地里等死的事儿。吴翔的话说完,我们也向班长求情道:“是啊,班长,我们不能把这小姑娘扔在这儿啊!”
班长说:“我也不想把这娃娃扔在这儿,可是我们走山路野路,这娃娃能吃得消吗?我们急行军几十公里,这娃娃也急行军几十公里?把这娃儿留给后面的医院收容,才是最好的选择。”
臭不要脸的讲道:“班长,我们和医院还有二十多里路,这天寒地冻的,我们不在的话,用不了两个小时,娃都硬了,能等得到后面的部队?”
班长听了深深叹口气,一脸愁容,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班长是我们这个班的指挥员,当然不能意气用事,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全局。我知道班长其实比我们任何人都想救下这个孩子,但是他是班长,就要承担起更多责任!
就在我们几个还在为了救与不救而纠结的时候,早已经哭的声嘶力竭的小女孩儿竟然嘤地一声晕了过去。这一下可把我们吓坏了,班长赶忙上前去查看,发现女孩儿已经被冻得够呛,晕过去可能是因为体力透支了。这么冷的天,体力透支晕过去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赵德树却不是班长,他不管那么多,直接抱起孩子放到了肩膀上,呵呵说道:“娃娃我来背着,没多重的,吃的东西咱们这么多人,每个人匀个半口,也就把这娃娃养活了。等后面的部队追上来了,咱们再把这娃娃交给后面的部队吧。”
趴在那儿那么久,小女孩儿的两只小手早就冻成了青紫色,一张小脸也已经发青。小女孩儿的神志有些不清,还在模模糊糊的抽泣着。我们几个一看赵德树已经把小女孩儿背了起来,也就不管班长是否反对。几个人七手八脚的用棉被把小女孩儿已经有些冻僵的身体裹起来,用武装带将小女孩儿固定在赵德树的背上。臭不要脸的隔着棉被给小女孩儿摩擦搓揉着已经冻得青紫的小手,我将棉被多掖进去一点防止钻入冷风。
班长一看我们已经把小女孩儿绑在了赵德树身上,加上小女孩儿确实冻得小脸发青,轻轻叹了口气后说道:“行吧,救了就救了,但我要说的是,我们可以伤亡牺牲,但一定要保护好老百姓,更要保护好这个娃娃。”
臭不要脸的笑着说道:“班长,这话还用你说啊,咱们可是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