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着班长先一步到了小高地的山腰处,和我们一起来的,还有整个一排。一排作为预备队,他们并不需要构筑自己的掩体和工事,所以他们会帮着炮班构筑交通壕。

有了一排的帮忙,山脊上的交通壕挖得很顺利,而我们也在天黑之前,完成了我们的工事。完成我们自己的掩体和工事之后,我们甚至抽出时间帮着一排和炮班修他们的交通壕。

因为我们只是一个班,所以我们并没有挖一条完整的战壕出来,而是利用大树和树坑,还有低洼处每个人构筑了好几个射击点。每个射击点都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在这些射击点之间,我们挖出浅浅地小沟,没有很深,只能让我们匍匐着前进。有些地方土质太硬,我们就把松树砍倒,用松树和沙土做成小半米高的墙。

这样只挖的单兵坑和堆砌矮墙的方法,可以让我们在有限的时间里准备很多处备用射击点。而且没有战壕的约束,我们的射击点位布置得比较分散,有了很大的纵深。纵深,对于这一次的防御作战来说,比战壕更重要。

赵德树在视野最好的地方,给自己准备了五六个射击阵位,并且在每个射击阵位都提前放了几个压满子弹的弹匣和拧开后盖的手榴弹。不光是赵德树,我们每个人在预备的射击阵位上都预备了弹药和手榴弹。这样,在快速转移到备用的射击点的时候,抓起子弹和手榴弹就可以直接战斗。

我们班的主要任务是保护炮班的安全,但是班长显然并不满足于此,于是我们的阵地不仅仅是防守,还可以进攻。一个班的进攻,我从没听说过,但是班长既然这样布置,我对班长深信不疑!

我们在山脊楞线的地方挖好交通壕之后,炮班将反坦克炮推进了交通壕里。此时的反坦克炮,全身绑满了树叶和长长的杂草,从远处看,很难被发现。而在战壕的顶上,我们也用树枝和杂草盖住伪装。这样,那门炮就好像是被藏进了一个山洞中一样。

虽然连长一直说兵力火力紧张,没法分出重机枪来掩护我们这边,但是他还是将作为预备队的一排放在了小高地和一号山坡中间的位置。这就让我们的压力小了很多,实在危急的时候,一排可以直接支援我们这里。看到连长的布置之后,班长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

到了傍晚天黑的时候,六连已经将伏击阵地全部构筑完成。西北一号和西北二号山坡从表面看上去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实际上内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苍茫的林海雪原上,此刻宁静无比,却暗藏着杀机。

班长看着已经安静下来的整片山地和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淡淡说道:“可惜咱们师的兵力不够,这次伏击只能派咱们一个连来。要是在这里伏击的能有一两个团,说不定就能把进攻的美军全部包围,全歼他们!”

其实我们也很无奈,根据情报,我们要伏击的美军部队大约有一个营的规模。美军的一个营,在人数上几乎相当于我们多半个团,而且在火力上要比我们一个师的重火力还强,还有专门的坦克部队和炮兵部队。想要全歼这个美军的营级战斗队,志愿军可能需要五到六个团才能完成。但是击溃就要简单的多,只需要一两个团就能完成。

这一次,我们就是要将白天进攻之后没有退回去的美军击溃。美军打我们的时候肆无忌惮,还动用大量炮兵,打得前沿的连队很憋屈。师里决定击溃美军,但也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舒服地回去,于是师里在美军撤退的道路上安排了三处伏击点,都是连级的规模。

不是我们不想全歼这伙美军,而是我们的兵力太紧张了。师里大部分的部队都在休整和补充各种物资和人员。想要找两个齐装满员的步兵团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即便是这次负责进攻的七个营,都是不同的团里凑出来编制相对完整的。这些不是同一个团出来的部队被集中起来,由师里统一指挥,本身在协同作战和进攻能力上就要打个折,更何况部队还很缺乏各种物资。

我看着天边渐渐消退的亮光,发着呆,脑子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工事完成之后,一排的战友们就下了小高地,在那之前我和袁大志打了招呼,但也没什么话说。一排的排长牺牲了,现在只能由编制最完整的那个班的班长来代理一排长。但想来,这个代理排长,谁都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来当。

我天太冷了,我就在我的身上又覆盖上树枝和杂草,起码能让我再暖和一点。如果不是在等着敌人来,我都想把我的棉被打开盖在身上。每隔一会儿我就检查一下我的步枪,我害怕在需要用的时候枪膛被冻住。

跟着师傅学习射击才不过几天时间,射击水平我没什么进步,倒是觉得自己心里稳了不少。以前我性子急,趴在阵地上总是没什么耐心,但是现在起码不像以前那样猴急猴急的。师傅教给我一些很实用的技巧,冷的时候用力收紧肌肉再放松,再收紧放松,可以让身体保持一定的热量,不至于失温而冻僵。在背上和肚子底下垫一些杂草,这样可以让身上暖和许多。

好方法可不能藏私,我把这些技巧教给班里其他人,他们都说很有用。

臭不要脸的棉衣在掘坑的时候磨破了,我们的军装棉衣并不很耐磨,很多战士都有这种情况。往常遇见这种情况,我们都是自己找块布,打上补丁。但是现在马上就要打仗,也没时间让臭不要脸的把棉衣脱下来打补丁。

我的棉衣在上一次抓捕特务的时候就烂了,但是被小护士缝补的整整齐齐。细腻的针脚要比我这个大老爷们缝得补丁好看的多,班里其他人总是开玩笑说小护士是我的小媳妇儿。我虽然总是否认,但是每次看到棉衣上细腻的针脚,心里就有种温暖的感觉。有时候我会想,如果这个女人能成为我媳妇,那也很好!不过我也知道这种想法不太现实,战场上枪炮无眼,自己每次出来打仗,能不能活着回去都不知道,还想那些有的没的。自己的死活都不知道,哪能给别人什么承诺。

如果,我想过很多次,如果能活着回国,我一定找小护士坦白。但是每次一想起来,我心里又会很惶恐。

好奇怪,敌人的枪林弹雨、烧弹和坦克我都不怕,可一想起和她说话,我心里却怕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