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侦察机的主要侦查地域是夜里发生激烈战斗的西线战场和我们北边十多公里的区域,他们认为志愿军就在那些冰雪覆盖着的树林和群山中。

事实上,美英军在战场上发生激战并且步步为营的一点点推进。这种情况在一些美军指挥官看来,是一个好的信号。

中国军队想要坚守三八线以南的这一区域,就不得不和美军的机械化部队硬碰硬。这种阵地攻防战虽然打得艰苦而且推进缓慢,但是却可以将中国军队牢牢锁在阵地上。

事实上,有一些美军的指挥官更害怕他们眼前的中国军队在某一天天亮停止进攻之后,会突然消失。消失的中国军队才是最最让人恐惧的!

因为他们会在一个你永远意想不到的夜晚的某一时间,从一个你永远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你的薄弱点,然后从夜色中突然发起特别猛烈的进攻。

就像圣诞节攻势被中国人挫败之后,中国军队没有继续进攻,而是主动撤退,消失在狼林山脉中。这使得美军曾一度坚定认为,中国军队出兵朝鲜只是象征性的出兵,并没有大规模的参战。但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中国人几乎是突然间从黑夜中再次钻出,一出现就将美军分割包围。

幽灵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消失而被称作幽灵。人们恐惧的远远不是中国军队猛烈的进攻,事实上再猛烈的进攻,只要事先组织防御,都是可以被挡住的。人们真正恐惧的是悬在头顶的利刃,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候落下,就像永远不知道中国人会在什么时候,从什么方向发起突然的猛攻。

想要战胜这种幽灵,只有一直和他们保持接触,让幽灵的突然性和神秘性荡然无存。暴露在阳光之下的幽灵,就只是对手和敌人罢了。

从1月25日的恶犬行动以来,一直和中国军队保持接触的美军终于在一次次的硬仗中,找到了一丁点可怜的安全感。

我们在早上敌人第一波次的侦察机和战斗机飞过后的短暂空挡中,跑完了最后的八百米,但却距离上级要求我们赶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师部催促了我们无数次,但连长都置若罔闻。对于连长来说,任务固然重要,但全连的安全和不暴露才是这次任务的重中之重。

终于赶到树林后,我们也并没有时间休息,大白天的我们光是在树林里待着可不行。于是我们布置了警戒哨和侧翼之后,开始小心翼翼伪装自己。

我们行军时候每个人头上肩膀上都插着树枝和干草作为伪装,但这也只是行军过程中的简单伪装而已。真正潜伏需要的伪装则要细致得多,也要复杂的多。

尽管我们是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不管是从空中还是山下的公路来说,都无法发现茂密树丛中的我们,但是在伪装的时候我们还是尽可能的不发出声音和剧烈动作。

山下不时有伪军的卡车车队经过,规模不小,还携带有炮兵和辎重。天上则是美军飞机低空飞来飞去,一到白天,敌人就开始对我军的主要阵地展开进攻。只不过,敌人会发现,今天的进攻似乎要比之前稍微容易了一些,中国人的抵抗仍然有,但是已经明显的兵力不足。

之前的进攻中,即便是白天的时候,中国军队也会坚守他们的核心阵地。除非进攻的联合国军撤退,否则中国军队会坚守到最后一人,直到与阵地共存亡。

但是今天,南朝鲜军突然发现,中国军队虽然还有大规模的阻击,但是态度似乎并不那么坚决。他们甚至在伤亡并不严重的情况下,主动后撤,放弃了一些次要阵地。

树林在经过短暂的热闹之后,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此时,即便是有人从这片树林中穿行,也绝发现不了在树林中居然还隐藏着这么一支中国军队。

中午的时候,我们看到一支车队从山下驶过,每辆车后面都拉着榴弹炮,还有专门的弹药车。而且我们发现,开车的司机和车上坐的人,都是美国人。很明显,这是美军的一支独立的炮兵部队。

一发现是美军独自行动的炮兵部队,我们连长来了精神,赶忙让我们排长带了两个人跟了上去。我们潜伏的地点是一处峡谷,也是敌人进攻和撤退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说,现在进攻的敌人怎样从我们跟前经过,等晚上的我军的总攻开始后,他们就得怎样撤退回来。

每一支从山下公路上经过的车队,连里都记录下来,然后由通讯员上报给师部。不过这些都是连长和大拖油瓶忙的事情,我们则要轻松的多。

搞好伪装后,我们就钻进了地面之下。我们拉开棉被和毛毯,美美睡了一顿好觉。自从上次战斗结束之后,又是长途行军、又是战前侦查,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好好休息,只能在白天躲避敌人飞机的时候短暂休息一下。大家都很疲惫,很快就都睡着了。现在的天气比起刚入朝已经好了一些,不再是那种致命的严寒。如果是刚入朝的时候那样的天气情况,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个时候睡着。

因为,睡着了,就永远醒不来了。

这一觉睡得很温暖,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天色已经开始渐暗。天色暗下来就意味着,我们要开始忙碌了!

小吴比我醒来早点,我从伪装的草皮和积雪下面爬出来的时候,他就顺手递给我一把镐头。很快,所有人都醒了,没睡醒的也被叫醒过来。排长出去还没回来,班长带着我们和一班的人一起修战壕。我们排有一挺轻机枪,所以被安排在了连阵地的侧翼。

白天敌人飞机不时飞过,我们只能做做简单的伪装,进行潜伏。但是我们要打的,可是伏击战。光有伪装还不够,还得修建工事和掩体。

虽然现在的气温不像刚入朝时候的严寒刺骨,而且前两天还下了暖雨。但土还是冻土,想要修工事和战壕还是很困难。下过暖雨的泥泞土地很快再次上冻,甚至要比之前单纯的冻土还要坚硬。

一镐头敲下去,在冻得生硬的土地上就只能留下一道白印儿。我们挖好几个小时的工事掩体,说实话还不如敌人的一次大口径榴弹炮的炮击。不过我们虽然总是抱怨冻土难以修筑工事,但是冻土的好处也很明显,防御力比松软土质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敌人81毫米的迫击炮砸下来,就只能炸起三四米高的土,留下个半米多深的弹坑。而60毫米迫击炮的炮弹落在冻土上,砸出来的弹坑就只有脸盆大小。

步枪打上来连冰层都破不了,即便是敌人的机枪子弹打在山坡上,也会有一部分子弹直接跳弹被弹飞。我们修工事困难,敌人打我们也不容易。

想要对我们的工事产生重大威胁,仅仅凭借敌人步兵营连级别的小口径迫击炮,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口径超过100毫米的火炮,才能对我们的阵地产生威胁。需要155毫米以上的榴弹炮对某一阵地密集射击,才能摧毁我们的阵地。

敌人不缺炮,也并不缺乏炮弹和后勤保障能力。但是面对每一个阵地都得集中大量火炮和坦克进行火力准备,而且反复争夺才有可能夺下的情况,也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早上我们到达这里就很迟,所以没法利用早上的时间抢修工事。白天又不能在敌人侦察机眼皮底下大动土木,也不可能修建工事。

现在,连长在主阵地一边帮着修工事,还时不时看着自己的怀表,焦急催促着我们。

“快点快点,这样下去可不行,总攻时间可不会像咱们一样推迟!”

“二排长,你这个不行,胸墙再厚十五公分!”

“一排的,你们排长不在,虽然你们只有两个班,但工事不能敷衍了事!你们那个轻机枪组,往前靠到那个树丛后面,足够隐蔽还方便发扬火力!”

“轻机枪靠前布置,你们要比第一防线还要靠前!对对对,就在投弹组后面那个位置!”

“重机枪架这么高干什么?嫌敌人眼神不好?再挖!给我降低三十公分!”

“挖不动也得挖!不想死就得当土夫子!”

“哎,这就对了,多像咱们的反坦克炮班学习,你看看他们的掩体做的多好,不愧是我带出来的!”

“快点快点!咱们没多少时间了!多挖深一点,就要少死几个人!同志们!加把劲!”

正当我们甩开膀子埋头挖战壕的时候,北边突然开始传来如同打雷一般,连绵不绝的炮声!

连长看了看自己的怀表,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总攻开始了!第四次战役的总攻正式开始了!九个师!四个炮兵团!炮兵团!还是四个!这次也让敌人尝尝我们的火力突击和大兵团作战!不是敌人才有炮兵的,咱们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