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水泼落在徐知荞脚边,溅湿了她的鞋子和裙摆,管家见状破口大骂:“你个不长眼的东西,用手洒!等会儿贵客来了沾湿了鞋或是滑倒了你担待得起?”

韶云努努嘴,刚想开口讽上两句便听到自家小姐先一步问道:“管家,是哪位贵客要来?”

管家闻言,顿了一瞬,随后加快了脚步,边走边陪笑道:“呃,马上就能见到夫人了,大小姐还是问夫人吧。”

徐禄带着徐知荞和韶云穿过前院,途中有不少下人正在擦拭布置,见管家带着陌生女子进来,不免多看了两眼。

“诶,你知道她是谁不?”

“不知道,但看着有些面善,莫不是什么亲戚?”

“极有可能,看她穿着,弄不好是穷乡僻壤来的,知道老爷升迁,巴巴上赶着来巴结讨好处了。”

徐知荞跟在管家身后,能看到这簇新的府邸比穗川城中那处豪华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因为小妹得宠,还是因为父亲真得了上级赏识,但总归,徐家的兴衰,跟那位摄政王宋旸是脱不开干系的。

难怪贺阳夫人不曾过分为难,想必,也是看在爹爹升迁到京中为官的份上了。地方比不上京城,天子脚下,盘根错节,说不定哪天,贺阳伯爷还得和父亲应对周旋。

“大小姐稍坐,我去夫人那通传一声。”

管家带着丫鬟进了里头,韶云撇了撇嘴忍不住道:“真把小姐当外人了,怎么见自家娘亲,还要通传了?”

徐知荞捧着茶杯的手一顿,是啊,怎么见自家娘亲,还要通传了。

“京中规矩多,我们守着便是。”

话音刚落,内堂走出来一名中年妇人。

“小姐,夫人来了。”韶云拉了徐知荞的衣袖扶她起身,双双向徐夫人行礼:

“娘。”

“夫人。”

徐夫人上前拉起徐知荞的手,碰触到母亲温热的掌心,徐知荞一瞬间觉得在这几个月来在贺阳伯府中的委屈似乎有了宣泄的缺口,忍不住红了眼眶。可下一瞬便听到母亲带着惊疑的声音:

“知荞怎么来了?你……不用给奕生守着?”

徐知荞抬起头来见自家母亲眸中有疑惑、有惊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和不耐,唯独没有对久未见新寡女儿的欢喜和怜惜。

徐知荞心中刚泛起的那抹热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那边徐夫人说完也自觉语气有些不妥,连忙换了一副表情,上上下下打量了女儿一番:“知荞受苦了,可是在穗川受了委屈?”

“贺阳伯夫人说我在生辰八字上弄虚作假,克亡了奕生,让我不要留在穗川了。”

徐知荞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般淡然,眸子直直地看着徐夫人:“娘可知道,贺阳伯夫人说的弄虚作假是什么意思?”

徐夫人被女儿看得有些心虚,微微别开头,躲避她幽深的目光。

“娘……你爹不过是想你这门亲事稳妥一些罢了。”

那便确实是弄虚作假了,一路上徐知荞悬着的心居然莫名地松了下来,既是徐家隐瞒在先,便也怨不得贺阳夫人了。那要怨谁?怨恨爹娘?如母亲所说“不过是想稳妥些”,父亲一个七品小官,自己能嫁入贺阳伯府中,确实算高攀,虽然新嫁不久便开始伺候病榻,但宋奕生对她不错,她怨不起来。这门亲事,她愿意相信爹娘是真用心了的。

徐夫人看着女儿变得茫然的神色,心中生起一丝愧疚来,自己与老爷只稍交代了穗川的亲戚一声‘倘若知荞问起,就说老爷已升迁到京中为官’。如今大女儿就在眼前,新寡的妇人身穿素色衣裙,旅途劳顿让她面容略显憔悴,额边两缕发丝垂下,掠过眉梢眼角贴在颊畔,却丝毫不显狼狈也没有折损美貌,一如从前那般肌肤莹白眸色清泠,只是少女时的清冷气质在为人妇后收敛了些,多了几分温润,让人忍不住多了两分怜惜。

“夫人,夫人……”旁边的大丫鬟兰蕊轻轻叫了两声,徐夫人方从徐知荞的脸上收起目光,转眼看向兰蕊,见她微微侧首眼神掠过窗外,徐夫人随着她的视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心中一跳:“差点忘了正事,知薇得了王爷的恩典,回娘家省亲,她们母女俩好久没见,知薇必定有许多话要同娘亲说,可不能耽误了,厨房还炖着从前知薇爱喝的汤,得去亲自看看才行,下人粗笨可熬不出女儿喜欢的味道来。”

在看眼前的大女儿,徐夫人心中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新寡的女子终究是晦气,知薇如今身份虽贵,但王爷后院的女子个个家世显赫,本就恩宠艰难,知薇不能再被她影响了运势。”

“知荞,你也看到了,你爹刚到京中,府中许多地方未曾收拾妥当。要不这样,你先到西郊庄中暂住,那里有一处你妹妹置的田地小院,待我与你爹安定下来,再接你来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