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末期,所谓兵法专门的名人辈出,各创宗流,自称始祖。

饭篠长威斋创“天真正传神道派”,传弟子诸冈一羽、原土佐守,再传而至根岸兔角、岩间小熊、原卜传等,皆第一流剑士。

创始“新阴流”的,是上泉伊势守。其门徒神后伊豆守、疋田五郎、柳生但马守宗严、丸目藏人佐、穴泽净贤、羽饲意心斋、矶端伴藏等,亦各立门户,独创流派。

伊藤一刀斋,源出“中条流”,自创“一刀流”,为始祖。门徒有神子上典膳、小野善鬼等,而曾败于佐佐木小次郎,自称“小野派”的小野次郎右卫门,为神子上典膳之苗裔。佐佐木小次郎所师事的钟卷自斋,则为伊藤一刀之师。

此外,知名或不知名的流派不可胜数,亦各有始祖,但最有实力者,当以上述三派为主干。于是迭相敷衍,灿烂一时,故自丰臣以迄德川初期,堪称日本武道之黄金时代。

但兵法界亦有其荣枯盛衰,时至德川第三代将军,称霸兵法界而执牛耳者,厥为裔出上泉伊势守新阴流的柳生一家。其所以臻此,固由于宗严、宗矩、宗冬等代有名人继统;而自宗矩始,出任德川将军家之兵法指南,实最与有力焉。

任命武藏一节,事前德川家光将军当然先与但马守宗矩及其子飞守商谈,以做最后决定,但马守比武藏年长五六岁,飞守当年则仅三十岁前后。

但马守与武藏的年辈相若,深知武藏的实力,且自知独霸兵法界,对于自己的流派和家门均非上策,故毅然同意,且说:“这不仅对将军家,就是兵法界,也是莫大的庆幸。务请罗致武藏!”

但血气方刚的飞守,当时虽没有说什么,内心极为不快,甚至对门下弟子流露:“难道柳生一门,将军家仍有未足吗?”

弟子中也有很多人附和着他,而对这一次的人事措施啧有烦言。而所谓弟子,其中有旗本,也有大名,背地里议论纷纷,物议沸然。

及至事已定局,家光乃召见飞守,告以备细。且说:“飞守,自此两家同心协力,以谋兵法的隆盛吧!”

飞守躬身回答:“是,谨遵钧谕。可是武藏乃京西人士,未知手下功夫究竟如何,应否先事一试?”

坐在左近的松平伊豆守一听,带着责难的口吻,插嘴问道:“飞!

你难道要同武藏较量?”

飞守眉尖微挑,望着伊豆守说:“只要主上准诺……”

家光立即接口回道:“那可不必!是吗?伊豆?”

“是,我也这样想。”

伊豆回答后,转眼望着飞守说:“飞,谨言!”

“是。”

飞守惶恐地俯伏。

飞守的功夫虽不亚乃父但马守,但绝非武藏敌手,是众所公认的事实。家光与伊豆守岂有不知的?为顾全飞守的颜面,所以要他谨慎,不可称快一时。

这一点,将军家对他的父亲但马守宗矩、祖父但马守宗严,平时也一律禁止他们对外比试,为的就是保持柳生家的权威。过去曾有过,也是肥后相良的藩士,与宗严同门的丸目藏人佐一事。

当时藏人佐听到宗严凌驾同门,充任将军家指南,做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兵法家,便宣称:“好,我去与宗严一决,以争取天下第一的名号。”

就此从人吉专程来了江户。

藏人佐原是烈性汉子,得师尊允诺,获得真传且在宗严之前。据传宗严以策略揎排其他同门兄弟,赢得将军家的高位之后,他同门师兄弟的态度极为冷淡。这样的消息传到了藏人佐的耳中,当然更使他怒不可遏。

到了江户,藏人佐先以面堂而皇之向宗严申明比武,接着便去叩访他的武坛。原来宗严的为人,度量既大,且极智巧。他一见藏人佐,便执师弟之礼,貌既恭谨,辞更卑谦,要请他留在武坛中,指导门徒的武艺。

可是,藏人佐怎肯就此罢休?

宗严无奈,只得向将军秀忠禀明原委。但藏人佐是宗严的同门师兄,就是将军家也不能妄施压力。再加之,这一事又在大名间传开了,更难施为。经苦思熟虑之后,秀忠乃召两人进江户城,当面谕知宗严为京都以西的日本第一,而藏人佐为京都以东的日本第一,好不容易才得藏人佐点头,支使他离开江户。

所以,这次家光也告诫飞守,阻止他向武藏比试,以保持柳生家的声誉。

话虽这么说,其实家光本人未尝不想一睹武藏的实力,究竟是怎样了得。

于是他便对伊豆守说:“伊豆,飞的比试且作别论,但是否用什么有趣的方法,来一试武藏的兵法和为人?”

伊豆守也满怀兴趣地点头回道:“俟商定良策,容再禀复。”

那天晚上,伊豆守把悄然来官邸探访的森都叫到内房,令侍卫人众一概回避了,促膝密谈。

“怎么样?有无不轨的举动?”

“是的,正在拼命罗致有本领的浪人哪!”

“哦,必定是有什么图谋吧?”

“奇怪,好像是专为了阻止将军家对武藏的任命。”

“什么,对付武藏?……哦,是了!必定是因为六本木的厮斗,心里怀恨武藏。”

“正是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