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九华一天天消瘦,面色也愈加苍白,花无烬悄悄探过他的脉,已是大限将至。

她日日守着他,几乎不眠不休,偶尔触到他的手,也不复往日温暖,冰凉刺骨,夜里也顾不得礼法规矩,她拥着他,他却依旧周身寒凉,明知他即将历下一世,花无烬心中依旧恋恋不舍。

“阿烬。”这一夜漫天飞雪,他轻声唤她。

“嗯,我在。”她的美目里噙满泪,不敢让他瞧见。

九华抚几下她的头发,温柔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没说话,只是将九华拥得更紧了些。

“傻丫头,我们还会见面的,别难过。”他怜惜的揽着她,发现她浑身抖的厉害。

后半夜,他忽就吻上她的唇,舌尖撬开她的贝齿,一开始只是温柔的吮吻,后来开始疯狂,酥麻感涌遍全身,九华隽脸染上薄红,“阿烬”他低喃出声,“这一世欠你太多,对不起。”

花无烬搂住九华的腰加深了这个吻,满面的泪似晶莹的雨珠,她吻上他性感锁骨,轻吟,“无忧,无忧,我会一直陪着你,信我。”

可九华却再没了声息,手软软垂下,双眸紧阖,就似平日里睡着了一般,面色平静。

花无烬替他理好衣衫,笨手笨脚帮他挽了发,末了,将竹簪替他插在发间,隽脸冷峻,眼见那一白一黑两道影子将他的魂魄带离肉身,抹抹泪,阴森森道,“照顾好他,不然我定将黄泉闹的鸡犬不宁!”

黑白两影闻言一僵,感觉自己会冻死在这个冬日的夜里,白无常胆大回头,见她盘膝坐于尸首旁,漆黑的眸一瞬不瞬盯着他们,比之他们,更似索命罗刹,抖着声,“定。。定会相护。”

这一夜格外漫长,孤单,那未来得及再说出口的心悦,他就又一次离开了。

清晨第一缕光照进来时,床榻上已无花无烬的身影,她不知他们会如何安葬九华,她只知自己要再次踏上漫漫寻夫之旅,他愿为她尝尽三世之苦,她也甘愿拼死相护。

村西头,一早起来忙活的天帝,如今他唤春花,被灶边蹲着的人吓一跳,捂着胸口,没好气道,“是觉我在此处受苦受难,想将我提前吓死?”

她整张脸埋在臂弯里,发丝散乱,肩膀微抖,却倔强的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天帝叹息,安慰的拍拍她的瘦削的肩,“生老病死人生常态,看开些,他如今应是到了黄泉,你这境界可随意进出。”

她忽就抬起头,一双眼猩红,蒙着薄薄水雾,神情悲痛,说出的话却险将天帝气的当场去世,“春花大婶,您在凡间寿数乃八十,我祝您儿孙满堂,幸福美满!”

天帝手指颤抖戳着她额头,“你。。你说什么?司命明明说我只需到三十五就可”

她长长的羽睫上还挂着泪,迟迟未落,“好好享受吧,你如今才方二十,三十五哪里够,你既干预了无忧命盘,却活该受着!”

拿了锅中他刚炕好的饼,咬一口,嫌弃不已,“要相貌没相貌,要厨艺没厨艺,二狗叔也是可怜人!”

天帝拍着胸脯,嘭嘭直响,“滚!你给老娘滚出去!”扑通一屁股坐地上,扬起满室灰。

深冬的寒意将散未散,雨中夹着雪粒,打在人脸上生疼,整个玉安城笼罩在春寒之中,街巷人烟稀少,只间或有货郎挑担叫卖。

她手里拿着凉透的如意糕,迷茫的看向八街九巷,苍凉之感漫上心间。

“姐姐。”有人在身后不确定的唤她。

花无烬回头露出灿然一笑,“佑宁。”

他开心的上前,俨然没了在军中肃穆模样,“姐姐,今日我休沐,一起吃饭可好?”

她眼角微微弯成了月牙,“好呀,姐姐好久没同你一道吃饭了。”

两人要了酒楼最里侧的包厢,朱窗半开,有雨丝偶尔飘进,桌上红泥炉上煨着茶水,水汽腾腾,她捧着杯也不喝,注视着窗外渐渐多起来的百姓。

“姐姐,你可是有心事?”花佑宁见惯她嬉笑模样,看她如此安静,觉得应有大事发生。

她闻言回神,怔怔看了他许久,“佑宁,姐姐要离开了,时间不定,你要护好自己。”

花佑宁给她倒茶的手一僵,勾了勾唇,“我长大了,姐姐可放心。”

花佑宁骁勇善战,保家卫国,救无数百姓于水火,为自己积攒无数功德,死后是可入天界的,故而她并不担忧他的未来。

姐弟二人闲聊许久,花佑宁懂事的未问及她到底要去何处,他知道她与他们这些人不同,相识几十载,她的容颜就从来没变过,可这有什么关系呢,她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已经足够。

用过饭,在花佑宁强烈要求之下,她随他进了成衣铺子,“阿姐,我还从来没给你买过衣裳,今日你随便挑,我可是有军饷的!”得意的抬抬下巴。

她宠溺的拍拍他的头,如今他早高过她许多,半低着身,任她在他发间揉搓,“好,那姐姐就不客气了。”

最后选了件绯红缕金百蝶裙,外罩掐金月白褙子,掌柜瞧二人出手大方,讪笑着介绍店中的首饰,花佑宁大手一挥,“将店中最好的拿出来让我阿姐选!”

最后,花无烬只选了根梅花点金簪,随意插在发髻左侧,右侧是九华亲手所雕的桃花绞丝银簪,她抚着簪,莞尔一笑,“阿弟,我要去寻他了,你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