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屋 朵朵跳完最后一支舞,疲惫的喘着气,仍然保持着讨好的微笑和体面的表情……(第1/6页)
章节报错
朵朵跳完最后一支舞,疲惫的喘着气,仍然保持着讨好的微笑和体面的表情。
“家人们,朵朵简直累瘫了,感谢榜一大哥的礼物!谢谢大哥的支持!也谢谢其他哥哥们的支持,朵朵给大家鞠躬了!大家记得关注哦,以后就能天天看朵朵直播了!今天的直播就先到这里了哦,先下播了,家人们晚安,爱你们哦,拜拜!”
就在朵朵触摸关闭键的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此刻她才成为了自己,从三色点阵上的一段节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不必在男人的眼光下奋力表演的真实灵魂。那面华丽的230x1080的墙也瞬间变成了一整间出租屋,一间10平米的、简陋的、杂乱的出租屋。
朵朵走出了华丽墙的那片区域,从柔光灯和磨皮滤镜中走到了吸顶灯昏黄的灯光下,也从虚幻中走进现实,从直播间的朵朵变成了出租屋的王涵朵。只是几步,她就从18岁变成了30岁,随之消失的还有阳光自信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消沉的表情,眼睛里的光也暗淡了许多。
王涵朵脱掉浮夸的衣服,随意的扔在床上,床上满是横七竖八的衣服和没叠的被子,棉签和化妆品随意的放在床上和地上,房间一角的纸盒子里面堆满了外卖餐盒、矿泉水瓶和泡面碗,还有很多卫生纸团。出租屋和那面华丽墙就像毛坯房和精装修,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王涵朵走进卫生间,好在这是一间带独卫的主卧,能够满足一个女孩最起码的便利,她从内衣里取出硅胶胸垫,很随意的扔在洗手池边上,而卫生间的架子上堆满了她的内衣和私人用品。
王涵朵对着镜子,扯掉厚厚的假睫毛,用卸妆水擦掉浓厚的眼线和眼影,又擦掉口红,洗掉脸上的粉底液,露出毛孔清晰可见的暗沉皮肤和一张憔悴的脸。她看着镜中真实的自己,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低头长舒了一口气,随手又将卸妆棉扔进了垃圾桶,卸妆棉上的色彩浸润了垃圾桶里的烟蒂,瞬间沾染上了一抹灰色。
这时门外传来大门的敲门声,没错,这是一个套间,王涵朵只租住了其中一间带独卫的主卧,卧室门之外就是其他租客的房间,有租客打开了整套房的大门。
“社区登记,大家都出示一下身份证。”
王涵朵赶忙随便从架子上抓起一件能遮体的衣服套上,在衣服领口套过头的同时,王涵朵脸上再次浮现出标准的微笑,是的,她总是笑面以待所有人。并且快速的抓起眉笔描起了眉毛,描眉的同时还用梳子整理头发,这时她听见外面传来对话声。
“姓名,身份证。”
“郭伟豪,身份证我找找……”
郭伟豪,这是王涵朵第一次听到隔壁租客的名字,但她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和不屑,只要不在人前,王涵朵的表情都是十分显而易见的。
“身份证不知道放哪儿了。”
“身份证号也行。”
“513126199606……”
这个96年的男孩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才让王涵朵如此的厌恶。
“这位是?”
“她……”
“我是他女朋友,偶尔过来……”
一个女孩的声音抢先回答。王涵朵突然停住,眼中的厌恶更加明显,她放慢动作,压低声音,以便能更清楚听到门外的对话。
“哦,那就属于访客,那你也登记下吧。”
“嗯,吴萱萱,身份证是210106199903……”
门外传来关门声,糟了,其他人都登记完了。王涵朵快速扎起头发,戴上口罩,来到门口等待着,敲门声响了三下,王涵朵微笑着打开门。
“您好。”
虽然戴着口罩,但社区警察也能从她的眼中看到标准的笑容。
“您好,社区登记,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王涵朵赶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身份证递给警察。
警察把身份证往机器上一贴:“麻烦摘一下口罩。”
王涵朵摘下口罩,露出没化妆整张脸和没涂唇釉的嘴唇,努力挤出一个自信而又淡定的笑容。警察核对完人脸后,王涵朵急忙戴上口罩。
“职业?”
“呃,网络运营。”
“嗯,好了。”
警察将身份证递给王涵朵,王涵朵浅叹了一口气接下身份证,这时警察小哥猝不及防的说了句:“生日快乐。”声音中带着暖暖的笑意,王涵朵突然愣住了,她抬头看了看警察小哥,他脸上还挂着微笑,不同于王涵朵的标准微笑,那是一种真实的自然的微笑,警察小哥微笑着点点头离去,王涵朵有些意外,这时她突然回过神,赶忙笑着回道:“哦……谢谢……”
警察转身离去,顺便帮王涵朵轻轻的带上了房间的门,王涵朵待在原地,她这时才想起低头看一眼身份证,没错,上面写的日期正是今天,她这才意识到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没有人提醒她,没有人祝福她,没有人记得她,更没有人送她生日礼物,除了直播间的那些梦幻城堡和嘉年华。就在她刚刚意识到这件事之后的两秒钟,手机突然零点报时,这一天结束了。是啊,结束了,此时就算她自己想要给自己庆祝一下,也为时已晚,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吃完饭。
王涵朵哼的傻笑了一声,嘴角不由自主的向下撇,眼泪也夺眶而出,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瘫软下去,她忍住不哭出声来,但却像一个在微波炉里软化的蜡烛一样慢慢的弯曲和蜷缩,她只能用手扶住墙壁,好让自己不至于摔倒,而是慢慢往地上蹲坐下去。扶着墙的手刚好滑过卧室灯的开关,啪的一声,卧室灯熄灭,她被吞噬在黑暗中,只剩下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她的脸上,也照亮了她眼睑上堆砌的泪珠,泪珠的高光在黑暗中抖动着,就像黑夜中若隐若现的星星。王涵朵整个人完全滑坐在地上,把头深深的埋进环抱的双臂中,用身体包裹着哭声,在黑暗中无声的哭泣。就像被黑暗包裹着的她。
“哎,真让人难过,为什么又是这样悲伤的结局?”
王涵朵睁开眼睛,再次回到了斜坡上,她像是一个领导一样,对,自己人生的领导,正对自己死前这一段段的回忆做着总结性陈述。
“那天的最后,连假装出来的开心都没有了,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哎,我真没用,总是因为一点小细节就哭,不就是没人记得你的生日吗?这有什么?值得哭成那样吗?不值得,哎……好像又值得……因为我这30年来,好像就没正儿八经过过生日。谁发明的生日?为什么要过生日?好吧,因为它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你出生的日子,你来到人间的日子,你真正成为人的日子……这么说,生日确实应该庆祝一下。可我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也许我更应该庆祝今天,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祭日,这是比生日更重要的日子,因为它代表着我离开人间苦海的日子,我这痛苦的人生终于要结束了,可,可谁又会记得呢?生日都没人记得,祭日更不会有人记得了……呵呵,太可笑了,生日后的第二天就是祭日,还没人记得,真的太可笑了……”
王涵朵慢慢的闭上眼睛,又回到了那个出租屋。
凌晨,不知道几点,床头的星空灯在天花板上投射出微弱的星空,王涵朵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一动不动的星空图案,但这也好过盯着黑乎乎的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要强。她眼皮微合,那是因为哭后的双眼略显干涩,需要半闭才能使其表面湿润的液体慢一点挥发。
她完全疲惫的躺在床上,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就像饿到脱水的人跑完马拉松一样动弹不得,但她还是用尽全力保证双眼的睁开。她很困,已经连着几天没怎么睡了,她的身体不断发出睡眠信号。可她精神却不困,甚至有些亢奋,迫使她保持着清醒状态,保持着这种睁眼静卧的状态,在睡与不睡之间游走,在焦躁与平静之间徘徊。相对于快速眼动睡眠的激烈梦境来说,或许这样才是个更好的休息方式。
床头散落着一瓶帕罗西汀,瓶身有些泛黄,瓶盖并没有盖上,瓶身呈一个倾斜的角度静置着,但凡王涵朵的身体动一下,瓶里的药片就会洒落出来,但是它们没有。王涵朵已经一动不动的盯着星空看了好几个小时,以至于星空图案都出现了三维立体画的视觉错觉,那么远又那么近,仿佛触手可得。她抽出全身的力气抬起手,伸出手去抓近在眼前的星空,她的视野集中,收缩,聚焦在眼前的那一小片区域,四周的视野变得模糊,模糊之中仿佛出现了树木和草叶,仿佛还听见了虫鸣声,她似乎觉得自己此时正躺在野外星空下的草地上。
星空变得模糊起来,原来是窗帘上方的间隔处透进了微弱的晨光,在天花板上印出放射状的线条,就像地平线上太阳升起时会出现的放射线条,这些放射线条淹没了星空。王涵朵知道,天快亮了。难熬的漫长黑夜终于要结束了,就像那句歌词里唱的“黑夜里,祈求黎明快来临”。黑夜总是难挨,期待温暖晨曦。天亮了一切都好了。
“黑夜再漫长,太阳也会照常升起,天亮就好了……”
不管怎样,第二天的太阳总会升起。这也是王涵朵这么多年能够支撑下来的原因,她知道夜再长,天会亮。她跟很多人一样喜欢早晨,觉得早晨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当第一缕细细的阳光给房间铺上一层暖色调时,王涵朵终于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呃,网络运营。”
“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