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当属于晨曦的第一缕微光透过窗帘时，理查已经将领结仔细、妥帖地系在了衬衫领口上。 接着，他会用一点发胶固定住鬓角零落的碎发，好让自己显得更精神点，以利落饱满的状态迎接新的一天。 如果是在意大利，这个时间是可以去向九代目首领问安，并安排厨师料理好早餐的节点了——然而，自从他被九代目委托照顾伊川澄以来，大半个上午都变成了他的自由活动时间，早餐和多余的仆人更是从来都不需要。 是的，在外面格外仪表堂堂、温尔雅，又因某些事迹而被传得煞有介事的伊川大人，其实是个昼伏夜出的，用日本的话来形容，[家里蹲]兼半个[御宅族]。 而眼下刚出卧室门的理查，望着正坐在餐桌边的伊川澄，难以置信眨巴了下眼，没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看了眼窗外的朝阳，又看了眼他。 “理查，你居然都没有准备早餐。”伊川澄边吃着泡在牛奶里的谷物麦片，边幽幽向他控诉，“这东西好难吃。” “我已经在怀疑自己手表的时针是否走错方位了，”理查平静回答道，“还有，您吃的那包麦片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口味，健康的无糖无麦麸。” “……哦。”伊川澄端起碗喝了口牛奶，“那拜托你今天出门时给我带包正常的麦片回来，我要吃正常有糖的那种。” “您的意思是以后每天都会早起？”理查这下是真心实意的感到惊讶了，“日本这块土地竟然还能治作息颠倒吗？” “没办法，”伊川澄叹了口气，拉开椅子站起身，将空碗放进厨房的洗碗池里。 “要养垂耳兔啊。” 理查：“………………” 他的上帝，那个养垂耳兔的小游戏魅力居然这么大呢？？ 伊川澄可不管自己给那位惊呆的管家带来多大震撼，抱着游戏机往沙发里一窝。 谁让这个游戏内部的时间流速约等于外部世界的一半，以致于芥兔每过两天，相当于他这边度过一天。 这就意味着如果他不早起的话，自家的兔崽崽可是要吃不上饭的！ 就它给自己找的那些让健康度哐哐掉的食物，坚决不允许再吃！ 进入游戏时，芥兔那边果然也已经升起了太阳——可惜被尘霾与树林遮挡去大半光线，使整个画面依旧透出毫无朝气的黯淡。 而他的兔崽崽此刻正坐在那棵睡了一晚的树根处不动，两只前爪揣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做别的，总之那浅灰的毛茸茸一团依旧可爱到无敌。 只是这低到岌岌可危的生命值和健康度……不行，以后坚决不能让它吃来源可疑的食物了。 伊川澄扫了眼自己的兔币存款有138枚，很是大方的先去商城买了三明治和水。正打算点击【喂食】的他想了想，还是先从仓的格子里拖到它面前。 快看，想要好吃的随时都有，千万别去吃那些会降低健康度的不明食物了，乖啊。 无法用对话传达想法的伊川澄只能用行动传达，他将食物放在那团毛茸茸面前，又拖拽着往它眼前推了推，尽显哄崽之意。 在他灼灼的目光注视中，画面里凝固许久的毛团微微一动，前爪慢吞吞探了出去，将三明治整个抱在身前，一点一点啃了起来。 看起来实在乖巧得要命，再也没有前两次面对食物的抗拒。 他可爱又机灵的芥兔果然理解了他的一片好心！ 伊川澄长舒口气，对它更多几分喜爱的心情此刻畅快无比。既然还有113枚兔币的余额，他便打开商城挑挑拣拣，看能不能给自家兔崽崽搭一个性价比高又舒适的窝出来。 痛…… 芥川龙之介自浅眠中醒来时，脑海里只剩这个念头。 那包昨晚吃掉的饼干大概有什么问题，使他的胃眼下如火烧般难受，好似被人用球棍强行绞在一起。 或许还有气温的缘故。他昏沉沉想道。虽然眼下的季节尚未入秋，但夜晚的冷风依旧能毫不留情地掠走体表温度，致使他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索性直接将冰凉的双手按在胃部，整个人侧躺着蜷缩起来，才感觉好了一些。 直至视野里的天光渐起，芥川龙之介都没有再睡着过。 即使长时间忍受着从胃传来突突直跳的钝痛，他也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只是牢牢将视线聚焦在不远处一朵浅粉的小花上，好让自己能转移片刻的注意力。 一般来说，这样感知到的痛楚会小很多，挨打时也同样适用。 芥川龙之介侧蜷在半掩盖住身体的落叶里，正这么沉默的想着，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突兀多了份包装精致的食物，以及一大杯水

。 ……是那个[怪物]的吗，[它]拥有着像这样无中生有的能力。 似乎是见他半晌未动，那份食物仿佛被某人的手推着，凭空向他又挪近了些，就像是[怪物]在不耐烦的催促。 再不吃的话，就采取强制喂食的手段。 就算如此，没有吃早饭习惯的他下意识打算拒绝食物，又想起自己亲口向他承诺过的约定。 【我会听话的。】 为了这句话，仍在胃痛的芥川龙之介还是坐起身，向那份食物伸出手。 下一刻，指尖触摸到包装的他微微睁大眼。 是热的。 连水也是。 在这仍未停歇的冷风中，芥川龙之介第一次感受到温热的食物被咬入口腔，慢慢的咀嚼，最后滑入食道——连同那杯水也热得恰到好处，极大抚慰了长期与冷硬食物作伴的寒胃。 很美味，柔软的部分是面包吗？中间好像还夹着鸡蛋与肉，蔬菜也是很清爽的脆嫩……简直，比巧克力棒还要好吃。 不再胃疼的他深吸口气，将手里剩下的包装纸仔细叠好，和空杯一起都放进身侧的口袋里。 “…谢谢。”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小声吐出这个几乎从未用过的单词。 即使是被蔑作无心的野兽，也懂得在这份被给予的食物面前回以乖顺的谢意。 ——等了片刻，[怪物]没有对他的话作出任何反馈。抚摸或者任何别的动作都没有，就好像这种回应并不在对方感兴趣的范畴之内。 如果是这样的话…… 芥川龙之介低下头想了想，扛着口袋起身稍微辨认了下方向，朝着熟悉的街道走去。 既然恢复了行动力，正好可以去出售掉口袋里的那些[价值货]；而在那无序又黑暗的混沌之中，或许才有[它]想要见到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