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芥川龙之介走在拥挤的窄路上，目不斜视。 脚边是无数污水顺着两侧凹槽向更低处缓慢流淌而去，腐烂与腥臭的气味早已充斥鼻腔，全身上下被一道又一道的视线来回打量着，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仿佛老鼠在不停歇的啃噬木头，如此阴暗、满怀恶意。 他早已习惯这一切。在这种连觅食的野狗都会袭击人的地方，没有生物会拥有怜悯、慈爱、宽容等等一切指代正面意义的性格特质，取而代之的则是永远无法填满的索求与贪婪，亦如他们此刻对自己的虎视眈眈。 孤身一人的瘦弱孩童，又带着明显价值不菲的物资，无论在哪都是一块可口的肥肉。 如果是以往，芥川龙之介并不会作出如此冒险的行为。虽然以往他从未得到过如此多的物资，但如果要他来做，则更倾向于分批次的将物资进行交易，最好多换几个地方——这并非是需要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生存的本能。 上次那样直接扛着一口袋就去交易的情况，完全就是他故意做出来的诱饵举动，半是真的交易，半是以此来试探[怪物]的喜好。 虽然[它]既没有形体，也无法进行语言上的交流，在大多时候又显得是如此随心所欲的操控着关于他的全部——但芥川龙之介依旧在尝试去摸清[它]的脾性，哪怕对反抗或脱身感到无能为力，也不希望自己陷入过于无知的境地。 就像通过昨晚藏匿食物时[它]没有反应、今早却被对方强制喂食的教训，他大概有了一点猜测：[怪物]并非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他。并且即便没有关注，[它]依旧有办法在那之后获得所有情报。 ——简直就是，完全坦诚的将芥川龙之介这个人摊开在[它]眼前了。 他握住布袋口的手指紧了紧，却是神情平静的接受了这个早有心理准备的结果。 身后骤然传来挥拳破空的风声，有人按捺不住，率先发动了偷袭。 现在，芥川龙之介对此的反应，只是慢吞吞转过了身—— 砰！ 面朝着他，偷袭者就地磕了个格外响亮的头。 而就在芥川龙之介背过身去，将注意力放在第一位偷袭者身上时，原本只是在道路前方观望的好几人立刻认为这是个机会，也向他的后背发起攻击——在这时候，第一位偷袭者的头还没来得及磕下去。 砰砰砰！ 芥川龙之介再转回身时，发现他准备前进的方向也五体投地了几个人，各个都给他行着极其隆重的磕头礼，就这样把他围成了一圈。 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大人争相给孩童进行猛虎落山式磕头，这种场面一时之间即显得格外壮观，又透出死寂氛围下的几许滑稽。 “啊，是那个小鬼！” “我也听过那个流言！” “异能力是强制使人给他磕头！” “真有这种恐怖的异能力啊！？” 沉默面对众人的芥川龙之介：“…………………” 如果他的异能力[罗生门]有思想，一定会被气到吐血吧。 但他已经不打算解释了……被无形的[怪物]饲养什么的，说出去反而不会有人相信。 芥川龙之介微微抬起下巴，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前方，似乎在望着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此时与屏幕外的伊川澄，正好对上视线。 【谢谢。】 一个圆滚滚的气泡，自芥兔的头顶飘了出来。 伊川澄伸手戳破那个形状也可爱的气泡，一段早已看过数次的气泡破裂动画，此刻却让他觉得格外生动，仿佛真的有一只兔兔正乖巧蹲坐在他的掌心，主动用头顶去蹭了蹭他的另一只抚摸过来的手。 如果他的喜爱值也可以被量化，伊川澄觉得自己肯定是+1+1+1+1…… 不爱吃饭就不爱吧，大不了多换几种口味嘛，试出些它喜欢的。 不爱洗澡就……不行，澡还是得洗，没得商量。最多就，到时候多补偿它一点…？ 关掉【芥兔的危机消除，兔币+10】窗口的伊川澄，看着屏幕又多冒出两个气泡。 【等下…我要去见妹妹。】 没去在意窸窸窣窣散去的人群，无论恶意是否还躲在暗处觊觎，大却暗的黑瞳只专注盯着眼前的虚空。 【我不会久留的，请不要伤害她。】 嗯？芥兔是在担心他会认错吗，真可爱啊。 伊川澄的指尖没忍住又摸了摸正用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他的白团子，安抚完后才再次点了下【探索】。 【芥兔走在探望银兔的路上。】 【芥兔到

达银兔的住所门前。】 【芥兔将物资赠予银兔。】 【芥兔将棒棒糖赠予银兔。】 【芥兔离开了此地。】 等下，棒棒糖？伊川澄凑近仔细辨认了眼，确认这两只垂耳兔在交接过程中所出现的那两个芝麻大的小点，就是他昨晚放在芥兔枕头边的棒棒糖。 所以他的兔崽崽昨晚是真的什么都没吃就睡了，连棒棒糖也没有？ 明明饱食度已经掉到那种濒危的程度，却还能忍耐着不进食任何东西，只为了将这些都交给妹妹吗……伊川澄想起来，这只银兔应该就是之前它从犀牛手里救出来的那只。 不愧是他体贴又善良的好兔兔！还很勇敢！ 伊川澄感动得深吸一口气，趁芥兔还没离开时进商城买了好些易储存的食物，又立刻从仓拖出来，就这么在地上摆满了一堆。 光靠棒棒糖怎么能顶饱呢，他的兔崽崽想做的事情他当然鼎力支持，快把这些也留给银兔！ ——目睹这一切的两只白团子，肉眼可见的，整个僵住了。 “……哥、哥哥提到的那个，就是指这个吗。” 过了好半晌，属于银细幼的声音才响起，带着明显的发颤。 “嗯。”芥川龙之介应了声，先后退几步远离银，边吩咐道。 “快躲起来。” 银咬着牙，抱着脑袋缩在耷拉下大块篷布的角落里。 只留下芥川龙之介站在原地，安静等待着[怪物]的下一步行为，连半点戒备或抗拒的动作也没有。 出来前[它]已经答应过中午才吃剩下的半块三明治了……应该不会是要他把这些都吃光吧…… 生气吗，那应该不会还允许他和银活着…… 过了片刻，似乎是[怪物]先对此感到困惑，芥川龙之介望着地上那堆食物一块一块动了起来，最后摆成了一个箭头，指向银。 “给…”芥川龙之介迟疑开口，“给银的吗？” 银闻言惊讶的抬起视线，看向与[怪物]在对话的哥哥。 食物又被摆成了个圆，表示肯定。 平地而起的微风还拂过他的发顶，将洗干净后变得蓬松柔软的黑发捋起几丝，又落在他的面颊。 【恭喜解锁隐藏成就，芥兔被撬开的心扉，兔币+200。】 刚为自己既发现了不用解锁对话功能也能简单交流的方法，还又解锁了成就而开心的伊川澄仔细一看描述，顿时噎住：……… 什么叫被撬开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