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亮的时候,金民忠才终于跌跌撞撞从那树林之中跑出来,精疲力尽。

虽然是幸存者,可实际上他并不比那些死去的人知道的信息多出多少去。

在看见大叔同周围几个人一起被那大蛇的身躯碾碎后,什么同情心,古道热肠那些没用的东西,都被他抛在脑后。

金民忠只是不停地逃跑,穿过根须纠缠的丛林,从纷乱尖锐的石头堆上爬过,中间不知道被什么绊倒,又被什么抓住。

然而金民忠全然不在乎,被绊倒的就甩掉,被抓住的便挥动手里的砍刀硬生生斩断。

偶尔他也听见几个人的惨叫,然而他又分不清是近处的还是远处的,是探险队还是自己那些来自高丽王国的同伴的。

他只是麻木,残酷地将拦在面前的所有阻碍一并清除,气喘吁吁地往前奔跑。

呼哧!呼哧!

金民忠将一堆杂草压倒,只感觉肺部要炸开,每呼吸一口胸膛里都是一阵刺痛。

就在他感到痛苦的时候,身后的草丛里忽然有了细碎的声响,急促而又杂乱。

【是那条蛇?】

金民忠立即起身,将手里的砍刀举到身前,瞪大着眼睛,身体紧绷,小腿肚微微发颤。

“民忠哥……”

一个脑袋从叶子和枝条之间钻了出来,面容青涩,看起来只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他是个孤儿,没有什么正式的名字,脚夫队伍里的人都叫他小狗子。

平日里在队伍里,小狗子也总在金民忠的身边逗遛,听他讲一些街面上的趣事,轶事。

在小狗子打了招呼后,从他的身后,陆续钻出几个人来。

这些家伙也是高丽人,只是跟金民忠没那么熟。

此刻他们一个个脸色惨白,显然是受了惊吓的同时,又跑了许多的路,以至于也跟金民忠一样,筋疲力尽。

“民忠哥,你身上好多血。”

小狗子走近他后,不由地担忧道。

“哦这些……”

金民忠的声音低了下去,只有自己才能听到,“不是我的血。”

这时候他才仔细观察起自己来,那件粗糙的麻布衣上几乎全是琥珀色的淤血,恐怕此刻他脸上也全都是血迹,不然那些同伴看他的眼神不至于那样的畏惧,好像正在盯着什么恶鬼一样。

几人稍微休息一会儿后,小狗子这才问道:“民忠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你问我做什么?我哪知道怎么办?”

金民忠原本想这样回答,可其他几个人也是这样眼巴巴地瞅着他。

显然这些人全都六神无主,这些平日里只知道干活,老实巴交的农民只把金民忠当做了当前的希望和领袖,指望他能指出一条明路,带他们逃出生天。

金民忠不由叹了口气,眼下的状况不是他乐不乐意了,而是他如果不做的话,任由这些人在这里群龙无首,乱跑乱走的话,似乎就连他自己也会遇上麻烦。

更何况眼下在这样的险境中,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想要逃出生天,未免又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于是在看着周围稍微犹豫一会儿后,他打定了主意。

“我们朝山的那头走。”

金民忠说完,转过头来,却发现身后的人都在惊讶的看着他,神情里还有一些恐惧。

“怎么了?我说了朝山的那边走,去我们的上一个营地,在那里找些吃的,或许还有点酒和盐之类的能带上。”他又叮嘱道。

然而所有人还是盯着他看,没有应和,并且看起来更加明了眼下的状况了。

其他人都尽量压抑,掩饰着自己的表情,只有小狗子,他的岁数还太小,不知道掩藏和伪装,给自己戴上面具。

于是他脸上惊恐的表情,瞪得老大的眼睛,都在表现出他的害怕。

而这种恐惧的源头,却是来自于金民忠身上。

金民忠很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顿时像哑了一样,将剩余的话语吞入喉咙里。

在顿了顿后,他再次开口时,说话的声音和腔调却变成了另一个人。

“太白神君的神力终于彻底消散了,此刻,长白山已成了无主之地,正是我登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