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鹰犬哪里有见到仙人的幸运,即便真叫他们遇见了老兄你,他们也只会立即逃跑,因为他们会以为报应来了,老兄你是来惩罚他们的。”

“我以为,你应该称我做阁下,或者大人才对?”

奎青山皱了皱眉头,显然对于拓跋武给他的称呼有些不满。

毕竟对方是一个凡人,而他自己,则是仙人中的一位,即便还未位列仙班。

然而拓跋武还是不在意的样子,不管是因为对奎青山纠正他而感到生气,还是因为在仙人面前出了差错而紧张,这些情绪统统没有出现。

他只是像一开始那样,神色淡然。

这当然是拓跋武第一次遇见仙人,以往这些人物只存在于说人的故事,路边摊的武侠里,偶尔从哪处乡下传出的奇闻轶事之中,如今见了真佛,他倒是并不感到惊讶。

因为他们遇到的怪事已经够多了。

“说起来,老兄,你问我是不是白莲教的人,这个问题很多余,在这之前,你不是已看过我了吗?”

“唔?”

奎青山只觉得有意思,淡淡问他:“什么时候?”

“在你给白莲圣女托梦,伪装成九宫大真人,指引我们进入陵墓之中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的?”

奎青山不免有些惊讶于拓跋武能将他认出来。

“我并没有说自己是什么九宫大真人。”

奎青山肯定道:“从头到尾我都没这样说过,是白莲圣女自己一厢情愿以为的,她给自己编造了一个自认为能接受的谎言,自己欺骗了自己,仅此而已。”

说着他脸上的微笑越发明显,“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好笑的,喜欢自己骗自己。

老婆被人抢了,他以为好人有好报,坏人有天收,结果谁说坏人就没好报的?

境遇不好,就是怀才不遇,总想着有天能够得贵人赏识,飞黄腾达,结果到最后不还是郁郁而终?

世上的事,怕的不是别人骗你,而是自己骗自己。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既没有起坛,也没有做法,白莲圣女却突然能看见九宫真人,那不是她说谎,便是中邪了。

可我是看着圣女长大的,她一向不说谎,更不会拿九宫真人和无生老母开玩笑,她说什么,那便是什么,绝没有一点虚构,夸大和欺瞒。”

拓跋武觉得有些口干,拿起身边的水囊,仰头就要喝水。

结果一抬起来,他就发现了水囊上的那两个破洞,不知道是任七的剑戳的,还是被官军的火枪发射的流弹所击中。

不管怎样,水从这两个破洞里流光光了,一滴不剩。

他有些懊恼地将水囊丢到一边时,奎青山却是递给了他一个葫芦。

拓跋武看了他一眼,也不客气,接过葫芦,打开就往嘴里灌,然后才长出一口气。

“好酒,仙人的酒,果然不一样!”

“不是我的。”

奎青山笑笑,“那只是随手拿到的,陈年的女儿红而已。说说吧,当时你发现了却又不说,岂不是让白莲圣女成了一个骗子?”

“我哪有那样的本事,当场就发现?”

拓跋武摇头,“我也是后面自己琢磨,越想越不对,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然后便遇见了你,就此确定了。

虽然说我不知道你将我们指引进陵墓之中是打着什么心思,然而你在当时确实是解决了我们的眉之急。

要是白莲圣女不能给出一个方向的话,叫所有人一起生,或者一起死的话,白莲教恐怕真的就要从此分崩离析了。

白莲圣女不能指引我们方向的话,岂不是无生老母实际上也不存在?我们所做的事情也将变得毫无意义,并且愚蠢。

那样的话,白莲教内部便会出现分歧,因为那分歧造成的裂痕,不止是影响现在,在以后它会越来越大。

即便大家总说杯酒泯恩仇,话说开了就好,可实际上疙瘩就是疙瘩,裂痕就是裂痕,你往上面刷了一层白灰,也只是掩盖,而不是铺平,修复。

在未来的某天,它会变成杀死白莲教的致命伤。

所以我们还不如一起死在这里,不叫任何一个白莲教徒活着出去,这样的话白莲教也不会分裂,而会继续存在下去。”

“所以你没有说出来,而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这里?”

奎青山越发觉得拓跋武这个武夫的身上,有一种超脱常人的智慧,就是那些老夫子,道士和尚恐怕都没他这样的透彻,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