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的眼神都是聚集到了冯元清一个人身上。灵均老道知道他是挺身而出,给双方一个台阶,却是先前嘉月与元香斗法,伤及了这六人一方的颜面,若是不能扳回,只怕他们心中会有芥蒂,不利于两方合作。

而元香等六人,闻言也是一喜,却是这冯元清的神通本事,他们也是早有耳闻,这一次中原道门派他为首,统领众人前来,众人虽是个个心高气傲,却也不曾出言反对,便是这个原因。如今元香与嘉月斗法落败,已然挫伤了众人的颜面和气势,随后又是望舒手段高明,叫几人都吃了个哑巴亏。这下冯元清出手,不说如何,总算是要显教厉害,才不至于被望舒等人轻视了去。

冯元清见众人看向自己,也不矫揉,直接翻手变出一柄宝剑,朗声道:“我为人粗直,虽是痴长几位师弟师妹几岁,手段却没有你们这般高明,只会些直来直去的招式,还请诸位不弃。献丑了!”

说着话,便见冯元清手中宝剑一时弥漫起清光,随即脱手而出,凭空飞行,一时电光火石般飞掠几圈,随即定在正中,微微一抖,便分裂幻化出四柄颜色各异,风貌古朴的宝剑,高高悬挂。这宝剑一时悬挂,虚空中便有若有若无的雷声传来,随即便是微微震颤,原本稳定的虚空一时搅成一团,衍生出地水火风,又归混沌,顷刻间便弥漫起非清非浊,不黑不白的几道气流,充斥四周。

灵均老道见状神色一变,露出些许惊讶表情,正欲出手稳定虚空,一时又是停住,不知思忖什么。望舒和嘉月看得目瞪口呆,却是这等破碎虚空,炼化地水火风,重归混沌的手段,实在太过高明,他们即使能够奋力施展,也不可能像冯元清这般轻松写意,凭借一柄宝剑就能做到。

一时惊讶间,望舒忽然觉得腰间一阵悸动,低头看去,却是自己悬挂在腰间的那一柄小玉刀颤抖不休,就像感知到什么熟悉的东西一般,满是激动感觉。望舒一时大惊,却是这玉刀原是皮罗阁所赠,灵均老道助他炼成了法器,炼制过程之中,有灵宝天尊一道气息融入其中,时至今日望舒都没有彻底弄懂它的威能,今日竟是在冯元清的招式之下有了感应,一时叫望舒心中浮现出一个吓人的猜测念头。

冯元清也感觉到望舒的异样,一眼看向他腰间的宝剑,也是微微一笑,又是暗自发力,伸手一指,便有一道雷霆从掌中发出,打在其中一柄宝剑之上。掌心雷乃是入门法术,修士谁都能够施展的神通,这一下打在宝剑之上,却是叫那稳固与虚空之中的宝剑一时震颤,随即便有一道凌冽剑气发出,呼啸着扑向无人之处,所过之地虚空破碎,地水火风翻涌不休,无尽混沌之中,众人甚至看见了此刻现实之中三清观内的情况,一时震惊。

这一方虚空,乃是灵均老道凭借自己掌握洞天福地的本事划分出来,与现实中的三清观一模一样,却又是处于不同的层次之中。照理来说,除非灵均老道主动撤去分割,否则两方境界就应该互不相通,又是彼此隔绝,壁垒森严,绝不可能被神通打破才是。

冯元清微微一笑,正想见好就收,稍稍展现也就是了,一时却又听得脑中响起身后一人的声音道:“冯道兄,先莫收阵。你且发一道剑光,朝左手边试试!”

冯元清闻言一愣,却是他左手边空空如也,并无什么,也不知道那人想做什么。想着大家都是中原道门派来,自己一方先前又输了气势,这下稍稍显露点厉害,也有助于稳定人心,冯元清也就轻轻点头,又是一道掌心雷发出,击在宝剑之上,便有一道剑光朝那人所指的方向击去。

这一剑法术,灵均老道一方个个都是神色骤变,老道更是抬起手来,想要阻拦那道剑光,却又不及,眼睁睁看着那道混沌剑光朝着一直站在冯元清左手边,存在感已经稀薄到快要从此间消失的大师兄扑去。

冯元清施展出来的法门,原是上古流传的第一杀阵,虽然宝剑不是那四柄宝剑,阵图也不在冯元清手中,可杀阵就是杀阵,这剑光在上古封神战中,乃是混元大罗圣人都避不开的凶险之物,如今虽不复当年威能,也不是灵均老道远远所能拦下的。

一剑发出,冯元清就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浮现出一道人影,一时大骇,却也收手不住。这大阵一旦布成,他只能决定是维持还是撤去,决定混沌剑光斩向何方,一旦剑光发出,他作为主持之人都不能阻止分毫。又是惊讶于那道人影的藏匿本事,又是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吓得魂不附体,冯元清一时冷汗之流,心中已经念其了三清天尊。

众人大惊,大师兄却是依旧一副没睡醒的表情,直面那一道混沌剑气,毫无表示,只是伸手并作剑指,随即周身气势暴涨,一指劈下,便将那道剑光生生打碎,连带着剑光带起的地水火风都一时消弭,却是毫发无伤。转头看了看众人,大师兄一言不发,几步走回灵均老道身后,存在感又再稀薄,一时沉默。

众人皆惊,却是冯元清等人眼见大师兄挡下剑光,庆幸之余也是心中发冷,望舒等人则是一时愣住,思绪回到了数十年前三清观经历天火之劫,整座山脉烧起熊熊烈火那晚。那一夜众人对抗天劫,望舒一时托大,直面一道天火而身陷险境,也是大师兄劈出这样一剑,将其救下。那一剑的威势,数十年来一直萦绕在众人心头,就连委蛇这样的妖王,都是心惊胆颤。如今再度看见,却是叫他们一时有些神思飘忽。

冯元清不知个中缘由,只是连忙挥手撤去剑阵,就见混沌一时消弭,空间依旧稳定,四柄宝剑重归一柄,依旧飞回他的手中,随即消失。紧接着,冯元清紧走两步,一时跪在灵均老道面前道:“弟子卖弄,不知道长高徒立身,无意冒犯,闯下大祸,请道长责罚!”

灵均老道见冯元清脸上发白,冷汗直流,也知道他着实吓得不清,却是自己这大弟子的手段,他心里有数,知道不是冯元清故意挑衅。左右两人都是无事,灵均老道也无意追究,便也伸手扶起冯元清,轻声道:“无妨。不知者不罪。你这剑阵端的不凡,老道却是没见你师父施展过。”

冯元清见灵均老道不提此事,心中感激,连忙答道:“此阵乃是弟子云游天下,无意中所得。因其杀伐太重,有伤天和,甚少使用。今日原想逞一时威风,有意卖弄,险些酿成大祸,还望道长宽恕。”

灵均老道笑了笑道:“此阵的确蕴含无尽杀伐之意,乃是上古第一杀阵。不过这杀伐,不是杀人,而是杀劫。此阵以杀止杀,破灭杀劫,有无穷妙用。你若能领悟这一层,便能掌握更深,若是有朝一日,得了原本布阵之物,当有大用。”

说着话,灵均老道轻轻挥了挥手,将先前已经被破碎开来的虚空弥合,重新调理了虚无之中的气息流传。冯元清听闻灵均老道所说,一时愣住,却是不曾想到有这一层,看样子灵均老道对这剑阵的理解,比他还要深刻许多,也是琢磨许久,对灵均老道愈发佩服。

好半天过去,冯元清才醒悟过来,又是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尴尬笑了两声,却是沉迷在灵均老道蕴含玄机的话语之中,一时失神,难以自拔,倒是叫别人看着奇怪。轻声告罪之后,冯元清又站回了几人之中,说道:“今日我等初见,原是为拜见高人,会逢高友,非是好勇斗狠,比拼法术神通。此处原非战场,我等也不是仇敌,争执胜败,着实无益。”

说着话,冯元清也是一时笑了起来道:“只是说了这么半天,我还未将诸位道友引荐给道长高足,着实失礼,原是我处事不周。来来来,各位还请上前两步,彼此认识认识,才算全了礼数。”

随即,冯元清就将随他而来的一众人一一介绍了一遍,一时道:“这位是罗浮山的元香师妹,诸位先前见过了。”元香一时走上前来,不情不愿地朝众人行了个礼,显然是对先前之事还呵呵于怀。“这两位是桃源山的陈守元、陈守一两位师弟。”便见两名身着俗人衣着的年轻人走上前来,与众人见礼,谈吐也算是大方得体,又是两人相貌相似,似乎是双生兄弟。

随后,冯元清拉过一旁满脸羞红的小道姑,笑道:“这位是洞阳山的绎心师妹,乃是我等六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去年才证得长生,却是害羞些。”绎心道姑一时愈发脸红,又见一旁灵均老道露出喜色,轻声吟道:“有美一人兮心不绎[*]。真真好名字。我与你师傅闲元道长,也是老相识了。”

绎心道姑红着脸缩回原地,又见冯元清一指那高挑苍白的修士道:“这位是泰山的元武师弟。”那高挑修士元武也是上前两步,朝众人行礼,神情十分冷淡,一时又见灵均老道朝他深深看了一眼,神情丰富,自己心中也是一惊,却是先前出言叫冯元清以剑气斩向大师兄所在,便是他的主意。

看见灵均老道的眼神,冯元清也是看了元武一眼,这才笑道:“最后便是小可,原是王屋山小小道人,唤作冯元清,诸位有礼。”

一时间,这六人都被冯元清介绍了个遍,灵均老道微微点头,一时说道:“据终南陈祖师预言的一月之期,只有区区几日,诸位若是不弃,可在我三清观中小住几日。老道自会安排一切起居,力求让诸位保养精神,休息安顿。”

众人连忙称是,又是感谢,这便在三清观中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