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听得吹箫忆旧游（5）

石门被推开的瞬间，其后面便出现了一道亮得耀眼的光芒，差点闪瞎了望舒的眼睛，又是叫他忍不住抬头去看。说是光芒，其实是一道闪光的门户，却是这门户中的光芒流转不休，宛若无数流星划过一般，以望舒的眼力，也只能看见无数景象闪过，又是觉得头晕。

不过望舒心里倒是十分高兴，却是因为这一道流光闪过的门户，便是宙光法门的分界之处。按照上主先前的提示，望舒现在身处宙光法门之中，与其余众人的时空相互隔绝独立，一切可能都还弥散在虚无之中，不曾成为定数。而一旦踏过这道门户，一切可能便万法归一，显现在现实之中。眼前闪过的无数流光，便是无数种可能的景象叠加在一起呈现的。

知道自己帮不上冯元清等人，在这里苦苦等待也是无益，望舒稍稍稳定了心神，便是一步踏出。无论冯元清等人遇上了什么样的危险，都与现在的望舒一般，处于一个隔绝于现世的时间空间之中，望舒既不能感知，也不能干涉，不如拼上一把，走出宙光法门范围，若是一切顺利自然好，倘若出了什么偏差，也要等看见结果之后再做定夺。

望舒的性子在灵均老道的教导之下十分随和，加上自幼数十年都是在西南之地修行，心思也是十分简单，倒是没有在此处多作纠结。加上他心里也还另有打算，却是既然对方能够派人来阻截他们，想来遗迹中也有通向各个时空的法门，实在不行，自己也前去帮忙也就是了。

一步踏出，望舒只觉得心念一阵混乱，又是无穷景象闪过眼前，就是闭上眼睛都不能避免。这是诸多虚无弥散的可能情况在现实之中的投影，作用于望舒的元神，一切都是已经发生，又未曾发生，包含一份完整的现实可能，侵蚀五感，甚至动摇元神，却不是闭上眼睛，就能阻隔。

也不知过了多久，望舒只觉得自己心念纷扰，似乎经历了无数次进入遗迹的体验，各种可能间彼此独立，又是相互牵连，比起他先前数十年的人生都要漫长许多。然而感知上漫长，自己的身体又不曾经受时光的冲刷，无论是寿元也好，元神也罢，甚至饥饿的感觉，都没有加深些许。

横渡两个彼此独立的时空，加上承受无穷可能变化，原本不是常人所能面对，却是元神承受不了这么多的矛盾经验洗刷，搞不好就要失去理智，生不如死。中原道门的高人虽然不知道女娲陵中有宙光法门流传，却也传下了不少护身宝物，冯元清等人自是无碍，望舒却是倒霉，没算到有此一劫。

也是宙光法门在人世间断绝传承数千年，再高明的修士对其认知也是有限，纵是灵均老道善于推算天机，也算不到圣人法理之下的遗迹内种种变化。就在望舒觉得自己元神震**不休，几乎要分化出无数自我，自己与自己交流对抗，丧失心智的时候，忽然觉得元神深处一股莫名力量涌出，随即浮现在体表，隔绝了这诸多可能。

心神稍稍恢复，望舒勉强低头看去，就见自己胸口处，浮现出一道复杂万分的符篆，散发着淡淡清光，保护着自己的肉身和元神。这道符篆望舒认得，原是一个月前终南山陈老道赐予他的，当时不知道符篆有什么用处，这下总算是无意中激发了它的神威。

这符篆一经浮现出来，望舒便是觉得轻松许多，随即更是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还不及仔细关注，便又有一道符篆从手腕上付出，宛若倦鸟归巢一般，与胸口那道符篆融为一体，却是十分和谐，两者结合，形成了一道更为复杂，几乎叫人不敢直视的符篆。

手腕上的符篆，乃是灵均老道用来镇压望舒过于强大的元神，保护其肉身用的。这一下被陈老道的符篆引出融合，望舒只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却是以他的元神强度，寻常修道人都要让他三分，一旦解除镇压，短时间之内，望舒便能爆发出不弱于委蛇两千年修为的力量，十分恐怖。

而也就在此时，数千里外的终南山福地洞天中，闭目假死的陈老道一时睁开了眼睛，射出两道吓人的神光，高声喊道：“那小子进入遗迹了！张道友，请助我一臂之力！”

对面的张老道也是骤然睁眼，暴喝一声，便见陈老道面前出现了一道符篆虚影，正是此刻望舒胸前的那一道。两位老道人一时起身，掐诀念咒，便见周遭福地洞天之内的灵气一时暴走，宛若掀起滔天巨浪，齐齐朝着那道符篆虚影冲去。

霎那间，整个终南山洞天从原本的平静祥和变成了无尽混乱之地，灵气暴走之中，诸多正飞在半空的修士一时失去平衡，下饺子一般一个接一个栽了下去，若非洞天内限制他们的飞行高度，只怕这一下子就要酿成人命惨祸。

原本守在先前修士布置的星辰阵法旁边的终南掌教，一时都是起身，却是这般恐怖的情况，叫他这位掌控一方洞天福地的教宗心中都是惴惴不安，又是灵气聚集向陈老道所在，更是叫他心中惊惧非常，不知道是两位祖师得了大道要升仙，还是寿元已尽要尸解，竟是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洞天福地，乃是天地自然孕育，或是人法理凝聚，数千年积累，其中的灵气浓郁得不可想象，却是以终南掌教的手段，作为这一方洞天的主人，要想掀起这么恐怖的灵气浪潮，都是不可能的。若他有这等本事，早就将灵气溶于己身，成仙不敢说，赶超陈老道却是易如反掌。只是这人体吸纳灵气，不是无穷无尽，饭吃多了都会撑死人，灵气聚集太多却是连元神都会撑爆。

一时间，终南山洞天陷入混乱和惊恐之中，始作俑者陈老道和张老道也不好过，却是他两人借助陈老道早先布置下的符篆，融合有望舒气息那一枚，打通虚空通道，穿越数千里距离，对抗圣人法理，将灵气直接灌注进望舒胸前的符篆中。这等举动，一时大量消耗自身法力，而是破坏了天地间的虚空规则，更是直接挑衅圣人法理，也只有这两位祖师级别的人物可以勉强完成。

陈老道和张老道竭力调和着聚集到周围来的灵气，将其透过感应灌注入望舒面前的符篆中，一时间肉身都开始加速衰老，片刻光景两人便老得口中的牙齿都尽数掉光。他两人已经享有了近千年的寿元，本身就是肉身衰朽，这一下孤注一掷，运转神通法门，更是给肉身造成了极大的负担，却是叫肉身变得与刚死的尸体一般恐怖，寿元也是大幅缩短，只能再撑短短几个年头了。

这一切的一切，望舒都是毫不知情，只觉得自己胸前的符篆自融合之中，威能便不断增强，从虚空中汲取力道，竟是恐怖得连自己都害怕起来。片刻之后，那符篆被灵气灌满，达到了一个极限，随即一时爆发无量光，紧接着就重新摸入了望舒的身体，伴随着虚空中传来陈老道的声音道：“你持此符篆，可在女娲陵中全力施展，不必担心肉身受损！老道能力有限，只能帮到这里了！”

随即一切声音光影消失，面前额一切可能概率都归为一处，望舒眼睛一花，便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偌大的圆形大厅之中，脚踏实地，身后是一道流转这流光的通道，难流光也在满满平息下来。

回想着先前虚空中陈老道的话语，望舒一时观察自身，惊讶发现自己已经处于解除了符篆镇压的状态，周身上下充满了取之不竭的力量，又是此时感觉，与寻常爆发元神不同，竟是肉身不曾感觉到丝毫压力，轻松非常，已经能够完全驾驭元神的力量。

若是不考虑肉身的承受能力，望舒全力爆发元神，当有教宗之威，此时此刻，他便处于这等状态，一时间信心饱满，又是担心起陈老道来。一切法术神通的施展，都不是虚空生力，而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在这女娲陵中，圣人法理浓郁，陈老道能够在数千里外，给自己提供这么大的帮助，却不知他那衰朽的肉身能否承受。

摇了摇头，望舒也不再纠结此事，却是陈祖师付出莫大代价，相助自己，自己也要有所回报，为祖师寻获女娲娘娘的道理，解救于他才是，却是此刻担心太多，不过是浪费时间，于事无补。一时间，望舒又是四下观瞧，就见自己所在的这个大厅，与外界一般是青石板砖铺就，又是连着自己身后，四周共有一十二条同道，有些闪烁着光芒，有些则是混沌一片。

望舒正打算一一查看，就感觉其中一条同道内爆发出恐怖威能，随即两三道混沌剑气一时激射而出，扑面而来，他凭借着此刻暴涨的法力强行扭曲虚空，才堪堪避过。就见那通道内一时跌出一道人影，仔细看去正是浑身血痕的冯元清，望舒大惊之下，一个闪身到了他的身旁，将其扶起。

而此时，终南山洞天内，终南掌教也是在灵气平息之后的瞬间赶到了两位祖师闭关的石窟前，急慌慌一把推开大门，就见陈老道和张老道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张老道半边脸上的皮肤血肉彻底消失不见，露出白森森的头骨来，陈老道则是倒在他旁边，腰部以下都化作了虚无，一节脊椎骨直接暴露在空气之中。

终南掌教差点吓死，连忙上前救治，又是召集弟子，叫来了整个终南洞天的高手齐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