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平明送客楚山孤（3）

灵均老道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面之上，轻声说道：“什么宙光法门？崔道长，先前发生了什么？”

崔子钰闻言正要回答，一时竟是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似乎脑海之中的某些记忆，被莫名其妙的抹去了一般，虽是眼前的一切都十分顺利合理，却是叫他感到无比难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就在嘴边，却就是说不出来。

望舒等人一脸惊讶地看着灵均老道，却是他先前露这一手，竟是宙光法门之中十分高明的境界，直接影响了一定范围之内的宙光流转，因着他针对的崔子钰等人，对望舒他们的影响不大，却也叫他们一时觉得记忆模糊，有些对眼前一切的不真实感。

也就在此时，崔子钰像是挣脱了什么一样，一时惊讶道：“灵均！你领悟了宙光法门！先前那茶杯……”

灵均老道点点头，也知道自己这等手段，影响对方一瞬也就足够了，断不可能像上主那般，直接利用这等法门抹杀他人，同时抹消存在和记忆，却是同样是宙光法门，灵均老道所领悟的，和上主所知晓的有着天差地别，不能相比。

原本灵均老道这一手手段，乃是压箱底的招数，寻常不愿意暴露出来，却是当年望舒证得无穷时光之中绝对唯一的时候，灵均老道被时光长河之中，无穷无尽的望舒看见，自身有所感应，一时领悟了些许时光的奥妙，却是他自身修为远远超过望舒，悟性也是极高，再与陈老道交流之后，便掌握了宙光法门之中比较高深的一部分，能够影响一定范围之内的宙光流转，甚至可以追溯已经发生的过去，将其篡改，扭转现实。

因着这门手段十分艰深玄妙，比之虚空造物的法门还要高深许多，灵均老道虽然有所领悟，却还不能将其转化为强而有力的法术，故而一直不曾暴露出来。今日因着众人言语推测之间，泄露天机，却是不能随意说与别人知道。为着堵住悠悠众口，也多少给众人一个解释，灵均老道不得不将自己的这门手段暴露出来，作为借口，对先前之事加以掩饰。

陈老道适时地在一旁拍响了手掌，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说道：“这便是先前一切变化的缘故了。宙光法门，早已在人间道统传承中断绝，因着圣人遗迹出世，才被这些小的窥见了些许端倪。我等先前修行的，乃是望舒所描述的那一部分，却不料冯元清这群小子对那圣人的宙光法门也有些许认识，一时与灵均说起，却是叫他有所感悟，领悟了宙光法门之中最为深奥玄妙的一部分，引得天地异变。”

说着话，陈老道走到崔子钰等人面前，笑道：“你们也知道，感悟出人世间已经不存在的法门，对‘常识’来说是一个威胁，也要受到天地法理的镇压。老道感悟宙光之时，乃是凭借自身仙人法力对抗；此番灵均有所感悟，倒是多亏一众道友全力相助，帮他渡劫了。有此法门流传，我道门实力必将大增，应对今后的劫数，把握也更大了一些。”

陈老道此言一出，崔子钰等人一时从先前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脸上纷纷露出欢喜神情，却是一时急着上前，到得灵均老道面前，好言道：“灵均，你果然是我们这一辈中，最为出色的一个！那个……先前我语气许是冒失了些，还请你多多原谅，体谅我这泰山掌教的难处，却是先辈留下的福地洞天，在我这里直如宝贝一般，生怕有了闪失，这才……”

灵均老道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崔道长客气了。若因老道一人过失，导致蓬玄洞天受损，老道心中也是十分愧疚的。今日多亏诸位道友相助，才叫老道在悟道之后顺利避过劫数，只是连累道友，倒是叫我心中不安。”

崔子钰此刻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之类，连忙说道：“灵均你这话说得见外了！大家同为道门修士，谁人进步，对整个道门来说都是莫大的喜事！莫说助你渡劫，就是付出再沉重的代价，能够叫我道门之中重现这逆转宙光，干涉现实的法门，都是值得的！你如今离开了南诏，一时半会儿间也不会回去，我先前就想跟你说，叫你师徒几人留在泰山修行，不知你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听得好笑，却也理解崔子钰此刻的心情。说实话，灵均老道悄摸摸掌握了这等神通，望舒他们都不知道，一时亲眼见识，心中总是震撼，却是这等法门，乃是道门前所未有的，一旦流传出去，对整个道门的实力都有提升。

原始开天，演化阴阳，上清下浊，从混沌中生出地水火风来，演化了整个世界。在这一过程中，描述世界最上层，最本质规律的虚空法门和宙光法门也衍生出来，一个维持“存在”，一个推动“因果”，届时无上妙法，直指大道的。

道门之中，虚空法门一直都有流传，只是因着其艰深晦涩，数千年来也有不少流失，到得如今，一众修士顶多可以做到虚空道无，距离传闻之中的开辟一方境界甚远，更是不可能运转虚空，抹杀对手，故而虚空法门虽是无上妙法，用在众人手里威力却是一般、

而宙光法门，则是几千年前就断了传承的东西，直到数十年前，女娲陵遗迹出世，才有一众年轻修士将其带出，由陈老道归纳领悟，传授下去。只是陈老道掌握的宙光法门之中，最多也不过是到了抵御因果侵蚀，追溯过往时光的阶段，却是不如灵均老道这般能够直接操纵因果，逆转宙光来得厉害。

崔子钰先前并不曾想到灵均老道会有这等进益，故而对其虽是亲切友好，也没打算为了他得罪如霜一方的高人；如今灵均老道显露出逆转宙光的手段来，却是着实展现了自身的价值，叫崔子钰刮目相看的同时，也想将他拉入泰山一脉，壮大泰山道统，却是最好不过。

只是此言一出，便听得冯元清缓缓开口道：“崔师叔，你这话说得动听，却是晚了一步。先前我师父就与我说得分明，直言他与灵均道长相知百余年，早有为灵均道长师徒提供修行场地的心思，甚至愿意尊灵均道长为王屋山小有清虚天长老。你就算想要留下灵均道长，也还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才是，免得叫我难以与师父交代。”

崔子钰看看冯元清，一时有些气结，又是说不出话来，却是王屋山小有清虚天，乃是十大洞天之首，周回万里，传承自上古圣皇轩辕氏祭天，更是道德天尊化身老子真人的悟道之所，处处都比泰山要强，甚至比其余的所有福地洞天都强。当即天下，除了终南山有仙人坐镇之外，只怕谁也争不过王屋山一脉。

一时间，崔子钰脸上变颜变色，又听陈老道也在一旁开口道：“崔道长，今日灵均悟道，给你泰山带来一场无妄之灾，老道自会补偿与你。至于灵均的去处，老道也早有安排，想要邀请他师徒几人前往终南山修行，却是他这一脉，虽非我亲自教导，多少也有些师徒缘分。若非当心乱了辈分，老道甚至有心收灵均为徒，这等心意，还请你多多体谅才是。”

陈老道这话一出，不但崔子钰，连着他身后的一众道人脸上都浮现出了诡异神情。陈老道乃是千年前的修行人，经历了上一次灭法浩劫的人物，辈分之高，不是寻常祖师所能比拟。若是他出面收灵均老道为徒，只怕普天之下，所有活着的修士之中，除了陈老道之外，都要变成灵均老道的晚辈，甚至望舒他们的晚辈，却是着实乱了辈分，不太合适。

灵均老道也是忍不住笑意，说道：“陈祖师玩笑了，我自忖没有这样的福分，占诸位道友的便宜。不过我此番带着徒弟们出来，的确是想要往终南山一行，一来与祖师讨教道德学问，二来也是报答祖师传道授业之恩，愿在终南山劈柴挑水，尽写弟子的礼数。不过崔道长和赵道长的心意，老道也铭感于怀，之后少不得前来叨扰，却是我在中原，并无道统传承。”

陈老道闻言点头，也听得出灵均老道话语中的意思，不是虚情假意，却是十分真实，也是有心，便笑道：“你们也不必多想，宙光法门，深邃浩淼，纵是天仙也难以领悟许多。灵均此番感悟，老道自会像先前一般，在他的允许之下，传授给诸位道友，不叫这法门毁于藏私之举，定要将其扩散开来。”

听得陈老道发话，众人也就没有什么话说，却是他们邀请灵均老道，固然是有先前的真情实意在，忍到现在才着急说出，多少也是看上了灵均老道的宙光法门。既然这法门终究会流传出来，传遍道门，倒也就没有争执的必要，却是大家都是高人，都要存些脸面，做得太过市侩，有失高人风范。

当然，并不是每一位道门高人都有风范可言，像是如霜道姑一方的，只怕事后还要受陈老道针对，说不得要低头认错，才能得到这等法门传承。

一时间，众人都是无话可说，又是见灵均老道有意无意露出些许疲惫神情，便也知趣告辞，叫他好生休息，却是态度比之先前，热络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