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中焦急,没多长时间便赶回了道观之中,中间自是有望舒的缩地成寸法门帮忙,也是叫众人好一番刮目相看。其实三人之中,大师兄的挪移搬运之法是最厉害的,只是又委蛇和凤鸾两位大妖王在,以他的神通难以撼动两位,这才不曾出手。

慌慌张张一进了道观,众人便纷纷朝着后院跑去,寻找灵均老道。倒是委蛇和凤鸾颇有理数,进门后还记得先给三清天尊行礼问好,才敢去往后院,却是不敢有稍微的冒失之处,生怕遭受天地法理的镇压。

灵均老道此刻正在后院打坐,似是神游太虚了一般,前面那么大的动静也不曾听见。望舒一时也不敢叫醒他,只得小声对嘉月说道:“师妹,今后我们出去,还是得留一个人陪着师父才是。你看他这般样子,只怕被人抬走了都不知道呢……”

嘉月也是点点头,说道:“师父毕竟年纪大了,白日里困倦也是有的。唉……现在这么着急的事情,偏偏还不好叫醒他……师弟,你去请师父起来!”

望舒心道,打搅师父打坐这么大的罪过,自己可是万万不愿意去担的,便是自顾将头转朝了一边,不理嘉月。嘉月见状,心中暗恨,却也不敢自己上前一步,搅扰了师父的修行。她可是记得清楚,那夜抄写经,手腕酸疼哩!

就在众人茫然不知所措只是,忽然听见身背后传来灵均老道的声音道:“你们都在这里,是有事要找为师么?”这声音骤然而起,吓得众人俱是一惊,纷纷转头去看,却见灵均老道好端端地站在他们身后,捏着胡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再一转身,便见先前打坐的灵均老道已然不见了踪影,原地空空。

望舒长出了口气,说道:“师父,可别玩笑了,出大事啦!”

灵均老道上前走了几步,坐在先前打坐的地方,看着几人说道:“出什么事了,叫得你们这般心急?先别着急说,理顺了心绪再开口。”

众人这才发现,一路赶来,个个都是心绪不宁的,便也纷纷静气,又由委蛇出面,跪倒在灵均老道座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临了,委蛇还不忘多说了几句阴康的好处,又是说起自己等人同气连枝,实在不愿意看到阴康殒身劫数之下,千请万求,要叫灵均老道一定帮帮阴康才是。

灵均老道闻言沉默片刻,暗中推算,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阴康道友的千年劫数,竟是在这几日。想来我们三清观新修的天劫,也会一并落在此处。委蛇道友不必着急,你且回去,告诉阴康道友,待他千寿之日,老道定会登门造访,助他一臂之力就是。”

委蛇闻言,纳头就拜,连着一旁的凤鸾也是激动万分。凡人或许不知道灵均老道的本事,他们二人却是清楚得很。阴康这一次的劫数十分凶险,可要有了灵均老道帮忙,这劫数也就不算得什么了。

望舒听灵均老道说起天劫,一时又是疑惑道:“师父,这阴康大哥渡过阴火劫数,又怎会与我等的天劫牵扯在了一处?千年头上的阴火,乃是起自渡劫之人自身,与我们原是没有关系的呀?”

灵均老道摇了摇头,说道:“这劫数是阴康道友的,也是我等三清观的。三清观落成之时,曾渡过地劫、人劫,余下天劫,一直不曾降下。阴康道友乃是山中狐族修炼,最是艰难不过,劫数比之寻常妖类,也要大上许多。这牵涉了人间的气运和千年前的封神之事,个中颇有隐秘之处,你等自是不知。”

说着话,灵均老道站起身来,抬头看向远处,说道:“阴康道友此番渡劫,只怕会有天火和阴火一同降下。阴火是烧去他的身躯,天火则是降下为三清观的天劫。两重劫数叠加,纵是他千年修为,自也是难挡的。此事算是自三清观而起,我等定要帮上一把,才好了却因果,避过更大的劫数才是。”

灵均老道的话说的含糊,望舒等人年轻,不甚懂得。一旁的委蛇和凤鸾却是心有所感,一时惊讶道:“道长的意思是说,这山脉之中,将有一场天火劫数落下?阴康他的天劫,竟是受了轩辕坟那边的牵扯么?”

灵均老道摆了摆手,说道:“此事与你们无关,乃是上古秘辛,知道太过,反而无益。天道即是人道,人道气运交感之下,狐族向来修炼不易。这也才有他们多入世迷惑众人,汲取精元血气,帮助自身修炼。阴康道友在这深山之中,不曾残害生灵,反倒是做下了不少功德。老道此番出手相助,也是他平日里积德行善的好处。”

众人不敢再问,只是凤鸾还是心中不安,说道:“道长,若是阴康受了牵连,那我……轩辕坟的事情,我这一支也是掺和其中哩!怪不得,我说怎么委蛇大哥自己就能渡过五百年的雷劫,我却不行……唉……前人造孽,后人偿还啊……”

灵均老道见她这般样子,也是出言安慰道:“不妨事。凤鸾道友的千年劫数,还算遥远。你安心跟随老道修行,自有化解的机缘。你们妖族成道,有三灾利害降临,颇为艰难。但若有道德真言指点,也不是全然不能渡过。道门广大,妖族亦是众生,总有一线生机的。”

凤鸾点了点头,又说道:“道长这般说,凤鸾自是相信。只是说起阴康大哥的劫数,总是叫我心中不安……唉……”

灵均老道摇了摇头,也是对妖族面临的情况毫无办法。毕竟封神之后,妖族成道艰难,比之人类修行,多了重重阻碍和劫数。这是天地之间的气机,冥冥之中的规律。当年浩劫降临,几方争夺气运,最终人道大兴,得了周朝八百单八年的气数;阐教亦是占得先机,免除了十二金仙的封神轮回之苦,只有这妖道……

此事牵涉上古秘闻,并不曾流传于人间,只有少数修道之人和妖道中人知晓。委蛇不比凤鸾和阴康,对此事知之甚少,虽然他活得长久,可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吃喝睡觉,两耳不闻窗外事,自是有些懵懂。见凤鸾这般消沉样子,委蛇也是举起了手中的盒子,说道:“道长,我这里有自己亲手做的一些菜肴,还想要与诸位分享些许哩!”

凤鸾闻言脸色一变,尖叫道:“死胖子,这个时候,就不要拿你那些东西出来了!灵均道长,你看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去!最近几月来,我族人纷纷跑来跟我诉苦,说他委蛇原是大蟒成精,理当是不会喷吐毒雾的。可这家伙,烧柴架锅起来,那锅中的食物竟比剧毒还猛烈三分,那一带我的族人已然死伤惨重!他现在还要端出来叫我吃,岂不是要了我的性命去!”

凤鸾这话说得又快又急,已然有了几分嘉月的水平,又是心情低落,气急败坏之下,义愤非常,声音中夹杂着鸡叫,似是要控制不住自身,显化出原形本相来一般。

委蛇好心好意做了吃食,又是想着安慰凤鸾些许,不料被她这一通训斥,一时心中也是愤愤,一张嘴长得老大,几乎占去了半个身子,一条舌头分叉,凌空挥舞,嘶嘶喊道:“老鸡婆,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做出来的东西,哪里有你说的那般不堪!你这般诋毁于我,到底是安了什么心思?老子毒死你也就罢了,难不成还敢毒害道长么!哇呀呀,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不扭下你的鸡头来下酒,老子这口恶气实在难消!”

说着话,委蛇身形一散,化作腥臭黑雾,便朝着凤鸾裹挟而去。凤鸾不料他真敢在三清天尊面前动手,一时不察,尖叫几声,随即与他斗在一处,朝着天空之中飞去。

地面上众人看得满头大汗,五彩羽毛飘散之中,皮罗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说道:“好家伙,这两位好大的脾气,好大的神通!灵均道长,你不管管他们么?”

灵均老道叹气道:“委蛇道友一番好心,凤鸾道友又是心中郁结。一言不合之下,老道也不好干涉他们。毕竟这生死劫数面前,谁人能够保持点滴冷静?唉,凤鸾道友也是失态了。这言语是上天赐予的智慧,却也可化作杀人不见血的寒刀。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这一次,倒是凤鸾道友不妥了。待她回来,老道自会开解于她。”

一边众人都是点头,想到委蛇捧出盒子时的兴奋神情,想来也是真真喜欢烹饪的。凤鸾这般打击于他,实在是叫他面子上过不去。这打人都不打脸的,更何况是山中盘踞了数千年的妖王?嘉月闻言更是心有所感,一时低头沉思,又见望舒弯下腰去,捡了委蛇留下的盒子,打开看了看,便伸手抓了什么东西往嘴里送。嘉月一时也是大惊,连忙喊道:“师弟小心!”

望舒哪里听得见嘉月说话,这一口咬下去,整个人都呆滞在了一旁,就像石像一般,再不能动作。嘉月看得心急,正要求灵均老道救救师弟,就见自家师父也是化作一阵清风,来到了望舒身边,伸手抓了一块肉塞在嘴里,边吃边赞道:“嗯,世间美味啊!委蛇道友确已得火中三昧,这肉烤的,实在难得啊!”

随着灵均老道失了平时淡定的称赞,望舒才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过来,一时喊道:“我*!为什么要让我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以后吃不到了怎么办……”

嘉月一时转不过脑子来,却是看师父和师弟的表现,这委蛇的菜肴竟是十分美味,丝毫不像凤鸾所说的那般不堪。半信半疑之下,嘉月也是抓了一块肉起来,细细咀嚼,脸上**漾起幸福神情,喃喃说道:“哎呀,好味道啊!委蛇大哥这肉,皮焦里嫰,丝滑入口,又是带着果木清香,微微有着岩盐咸味……果然‘肉无盐不甜’,古之人诚不我欺!好吃啊,真好吃啊……”

一旁的大师兄和皮罗阁也是将信将疑,各自伸手抓了肉块咀嚼。

一时间,整个三清观里肉香弥漫,感叹之声不绝,就连三清天尊,似乎也动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