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世间花叶不相伦（1）

虽是一阵风地离开了道观，望舒却不是很清楚委蛇、凤鸾和阴康三人的洞府具体所在。昨日间，众人前往阴康的洞府之时，乃是灵均老道施展了虚空挪移地手段，直接带着众人降临在阴康的结界之前，并不曾一步步走过去，望舒自然也就不知道阴康的洞府在哪里，却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不过昨日夜间，天雷击下之时，委蛇曾指点了众人将天雷导入一处深潭之中，并说那里便是他的洞府所在。有了这一个线索，望舒也就打算这先去了委蛇那边，再请他帮忙找凤鸾出来就是。妖族的观念和想法都与人道不同，却是十分看重自己的老巢，隐藏深刻不说，还有各种阵法手段守护，寻常人没有妖王的邀请和引导，是万万不可能找到他们的。

一面御风而行，望舒心中也是一面感慨，却是昨天一日一夜之间，经历的事情比他在中原十几年都要惊心动魄。他先是亲眼见证了千年狐妖渡过阴火之劫，随后更是直面了牵涉无数因果的天火大劫，这等经历，就是中原正道的那些半仙高人，只怕一生之中也遇不上几次。

望舒虽是被灵均老道解开了符篆镇压，爆发了不同于寻常的力量，心境也是有所变化，整件事情就像是在做梦一般，真实与虚幻并存，感受十分奇妙，却也记得清楚，不曾错漏遗忘了分毫。-

对于修道人来说，平日里打坐修行，神游太虚，感悟天地自然，壮大元神法力自然是十分重要，可是亲身经历天地人三才之妙，从参与过程之中活得宝贵的经历与体验，以行动来验证道理，也是必不可少地。都说“证道”，便是这般证法了。

道门神通何其玄妙，不过盏茶功夫，望舒便来到了委蛇的深潭附近，却是已然穿越了大半个山脉，远远离开了尚有人迹的前山范围。

也是不得不说，妖王们虽然不甚通晓人道规律，要叫他们建造一座精雕细琢地巨屋殿宇十分困难，可是在选择自身所处，自然环境之上，他们却是要比之一般人厉害许多。

委蛇洞府所在的这一个深潭，乃是在山脉深处，方圆不过几里，看上去平平无奇，与一般水潭一般，俱是清澈深邃，水光潋滟。可是望舒仔细看去，便也渐渐发现了这洞府所在之地的不同寻常之处，却是这深潭与周围一大片的山石、灌木和树干形成了一种天然的阵势，暗合道家地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法门，自有万种玄妙蕴含其中。

与阴康洞府前的结界不同，委蛇这里的一切环境都是自然生成，不是法力幻化，即使委蛇离开千年万载，这一切也不会发生丝毫的变化，并不需要他的法力维持。这等手段，已经不是显化神通，而是古朴近道，十分高明了。

按照望舒的理解，这周围的一切倒也不是完全自然生成，只怕是委蛇在数千年的时光之中，小心经营，仔细打磨。耗费了不少心力，才将其转变成这般样子，却是天人合一之处，个中十分玄妙。眼看着这般风景，望舒也是不得不感慨万千，却道委蛇不愧是三人中修为最高深，存活时间最长的一位，这等手段眼界，已然有了几分上古之时，群仙并出的气势，实在不是凤鸾他们这等顶天不过千年，俱是出生在封神之后的妖族所能比拟的。

不过望舒虽是找到了委蛇的洞府所在，却是不知道委蛇具体在哪里。毕竟这水潭有数里方圆，深还不知道几许，其中除了委蛇之外，是否还有一些修为不甚高深的小妖存在，也未可知。望舒可不敢冒险潜入深潭，却是一来颇有隐患，二来也是对委蛇不敬，总不能上门寻人，人家不在，自己就大摇大摆走进人家府邸去吧？

归根到底，还是委蛇这等级别的大妖，实在已经是强者近道。不说他法力足以移山倒海，也不说他本体张口就能吞噬一城，就是他从封神时代存续至今，修炼数千年，本身存在就是一种道的外显。一定要仔细追究起来，委蛇开始修炼之时，当今成型的佛教道家都还不存在，天地之间有的，不过是阐截二教，西方双圣而已。这种跨越历史的活化石，本身气运就是惊天动地的，就是灵均老道也不愿意轻易招惹于他。

先前三清观未立之时，灵均老道师徒四人在这山中待了半年有余，也不曾见到三位妖王的点滴身影，望舒等人更是连他们的存在都不知道。直到三清天尊显化降临，道门神威笼罩了南诏地界，三位妖王才现身出来，与灵均老道好说好讲，得了好处，达成共识，又是靠着这段时间地朝夕相处，有了情义，这才往来无虞。

现下站在这深潭边上，望舒也是一时无奈，却是知道在委蛇的地盘之上，要是他没发现自己，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的。百无聊赖之下，望舒也就顺着水潭便缓步行走，一面看看这周围不同寻常地自然风光，另一面也是等着委蛇反应过来，现身来见自己。

走着走着，望舒的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却是受到周围和煦山水的感染，不再烦躁着急，更能好生体会风景。原本若是他太着急，是可以大声呼唤委蛇的，只是这样一来，不甚礼貌不说，也显得自己道心不坚，意志修为不足。天地间一切讲究一个因果缘分，倒也不用强求，该来的时候，该来的都会来。

而片刻之后，望舒就遇上了一桩突如其来、莫名其妙地缘分。

走了不过片刻，望舒便听闻得前方水声响动，似是有什么活物在搅起水花。他一时心中暗喜，想着怕是委蛇得知他到来，出水来接他，一时也是加快了脚步，朝着水声传来之处赶去。

谁承想几步之后，望舒便看见委蛇和阴康坐在池塘边的一块巨石之上，端着酒杯，互相商量着什么。见到委蛇，欢喜之余，望舒心中也是疑惑，却是不知这池中之物又是什么。抬眼一个看去，望舒当即大叫一声，随即转身，双手捂脸，指间透出一丝羞红。

却见那水潭之中，一具洁白无瑕，细若凝脂，娇俏可爱，凹凸有致的躯体正在沐浴，一眼之下，不是凤鸾又是何人。望舒实在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凤鸾洗澡，一时大惊失色，尴尬万分，更是难以理解，为何委蛇和阴康就在一旁喝酒看着，视若无睹，宛若无事一般。

听得望舒一声大叫，委蛇和阴康也是一时转过头来，这才看见了他，大声喊道：“哟，望舒小弟，你怎么来了？快过来坐，有酒哩！”

望舒闻言，更是羞涩难当，心中不住怒吼，这哪里会是什么酒的事情！现在这等情况，却是叫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两难，手足无措。若是直直走上前去，叫他该是如何面对不着寸缕地凤鸾？若是转身就走，岂不是显得自己心中有鬼，不打自招了么？

委蛇见望舒背对着自己，一言不发，也不举动，一时也是不解，朝着潭中喊道：“老鸡婆，望舒小弟来了，你去叫他过来喝酒啊！”

望舒这下更是尴尬难堪，恨不得当即冲过去，将一切鞋袜小衣尽数塞进委蛇嘴里，只求他不要这般嘴大无遮，一时简直连手指都发烫起来。虽然是个清心寡欲的道士，望舒却也真还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儿，身无隐疾，发育正常，通晓人道礼数，知道男女有别，又怎么能看着凤鸾的身躯毫无反应呢？

凤鸾这下也是反应过来，却是比之委蛇阴康两人更懂人类的礼法，一时也是羞臊，连忙运转法力，将潭边羽毛幻化的衣服凌空摄来，瞬间穿在了身上，双足点水，眨眼到了望舒身边，说道：“哎哟，这可真是……望舒小弟，姐姐没吓坏了你吧？”

望舒悄悄睁开一线眼见，看见凤鸾已然衣着整齐，这才松了口气，红脸说道：“凤鸾大姐，你怎么……有人看哩！”

凤鸾一声娇笑，随即拉起望舒的手，朝着委蛇那边走去，嘴里说道：“嗨，姐姐也不知道你要过来呀！倒是叫你为难了……我们山里修炼的，生来没有什么穿衣的概念，倒是不觉得什么……”

说着话，两人来到了委蛇旁边，缓缓落座。委蛇看着望舒的样子，十分不解，说道：“望舒小弟，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老鸡婆变化的人形哪里不对么？瞧把你吓的……”

望舒闻言，更是脸红，却是凤鸾所幻化的人形，一切应有尽有，尽善尽美，哪里会有什么不对？只是这三人的状态，实在是叫望舒疑惑不解，纵是他们相处千年，彼此知根知底，也不至于这般大方开放，天体而浴，不顾男女大防吧？

阴康倒是更聪明些，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问题关键所在，一时坏笑着说道：“望舒小弟，别往心里去。我们虽是以人形显现，始终不曾修得一具人身，本体还是原形。凤鸾妹子一时兴起，想学学人族女子涉水而浴，看在我们眼里，可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哩！”

委蛇这下也反应了过来，哈哈笑道：“原来是这样！这老鸡婆，莫说是人形，就是显了本体，泡在水里，老子都不想看，只想加把火把她炖了哩！哈哈哈哈……”

凤鸾闻言大怒，一掌打在委蛇后脑壳上，力道之大，打得他脸都撞在了巨石之上，刚刚端到嘴边的酒杯更是囫囵个儿地塞进了嘴里，看上去十分狼狈。随即，凤鸾也是羞红着脸朝望舒说道：“别理他俩，白活了这么多年，却是连个人样都没有！”

委蛇梗着脖子，将那酒杯整个吞下，这才说道：“哎呀呀，不得了！老鸡婆，你会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