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碧艾香蒲处处忙（1）

皮罗阁闻言一愣，转头看向望舒，问道：“你什么时候跟道长一样，能够占前卜后，知晓过去未来了？再说了，我哪里还有什么冤家？”

望舒嘿嘿一笑，却是占前卜后，预知过去未来不敢说，心念一动，卜算当下之事还是比较轻松。先前他修炼五行法术之事，自是没有这等本事，可如今五行圆满，开始学习雷法，却是平白多了不少神通。雷法乃是阴阳之道，混淆阴阳，便可化作大罗混沌，自是能够演化一切，进行推算。他修为实在有限，不像灵均老道那般写意自然，遇事还要算上许久，才能窥得些许端倪，却也是远远超过凡人太多。

不过笑完之后，望舒也是眉头一皱，呐呐说道：“何止是你的冤家，说不得也是我的哩！”

不等皮罗阁追问，外面就有一门童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时扑倒在皮罗阁面前，却是太过着急，一下没有跪好，来了个五体投地，却不管不顾，忙着说道：“诏主！外面！邆赕诏主之妻，柏节夫人来了！”

皮罗阁闻言一怔，随即立刻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快请到偏殿，我换了衣服就来！”

却是这柏节夫人，曾在当年两人讨伐河蛮人之时，出言相帮。两人当时年幼，只知道自己被柏节言语羞辱了一顿，事后仔细想想，却也知道了姑娘的苦心，对她也是十分感激。

只是感激归感激，这姑娘说话也着实太过厉害，还是叫皮罗阁和望舒都是心有余悸，故而有这“冤家”一说。而且如今柏节已然是邆赕诏主的妻子，说起来还是皮罗阁的表嫂，两人颇有些亲戚关系，实在不得不好好招待。

眼看着皮罗阁跑去后面换衣服，望舒也是一时好笑，又自掐算半天，一时心中一震，后背发凉，脸色却是变化得十分阴沉，又是似哭似笑，矛盾纠结。皮罗阁换上了南诏王的正装华服，又是急匆匆跑了出来，也没注意望舒的神色，拉起他便朝着偏殿赶去。

那柏节夫人被下人带到偏殿，用了片刻茶水，心绪却是一直沉不下来，又是不住朝着门口看去。周围服侍的一众下人也是偷偷看向他，暗自嘀咕，却是这位柏节夫人乃是六诏有名的美女，又是聪慧端庄，今日却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的衣服都像是几天没有换过，满是尘土泥泞，实在不符合她的形象。

片刻之后，皮罗阁和望舒一同走了进来，与柏节夫人见了礼，却是她虽然年纪比皮罗阁小，却是嫁给了皮罗阁的族兄，身份自是不同，又是远来是客，是在叫皮罗阁不敢轻慢。柏节夫人满面焦急，见了皮罗阁总算是安定些许，一时又看见站在他旁边的望舒，却是与十几年前一般无二，一时欣喜激动，起身还礼。

皮罗阁见了柏节夫人这般样子，一时也是愣了一愣，随即便也反应过来什么，看看桌上瓜果茶水，便也屏退了众人，又是叫他们严守机密，不得泄露柏节夫人到来之事与任何一人知晓。众下人自是领命，又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出去传了南诏王的口谕，侍奉在门外等候。

柏节夫人见皮罗阁屏退下人，一时也是暗暗点头，却是知道他不似先前那般，也是沉稳了许多，又是颇有眼力，便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说道：“我的兄长夫君，已然沟通了吐蕃高人，打算侵入南诏，寻灵均道长的麻烦哩！”

皮罗阁和望舒闻言一愣，随即望舒上前两步，急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柏节夫人见他不受时光冲刷，本身就已经对道家有了些许信心，现下也不再焦急，一时说道：“大概十几天前，我丈夫和其余几位诏主，在邆赕诏王宫之中商量，想要求了吐蕃那边的援助，对付灵均道长。我当时极力反对，却被我丈夫斥责，无奈之下，我只得叫姆妈安排了人手，自己偷跑出来，前来报信。”

望舒闻言点了点头，又是说道：“你若是偷跑出来，以后可怎么是好？就算五诏诏主请来吐蕃高人，也是对付我师父，于南诏王，当是无碍的。”

柏节夫人猛地摇头，大声说道：“若是沟通吐蕃，便是背叛唐王，一旦失败，五诏都有兵祸。我此番前来，乃是来求灵均道长，看是否有什么法子，能将此事提前解决，莫要教其闹大才是！”

望舒和皮罗阁对视一眼，俱是暗叹这姑娘还是如十年前一般，不曾有所改变，还是考虑太多，又是聪慧过人，寻常事情，映照在她的心头之中，却是能够推演前因后果。这等手段，乃是纯粹的智慧，与灵均老道算计占卜不同，并无法门。

还不等两人回答，就听得偏殿角落之中传来灵均老道的声音道：“好姑娘，我知道了。你且回了邆赕诏去，莫要叫你夫君和兄长担心。此事老道自有打算，你放心就是。”

柏节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条，转头看去，却见先前绝对无人之处，站着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矮小老道，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她先前也曾听闻，南诏城外那座山上的灵均道长乃是仙人下凡，神通无量，能够能人所不能，自有莫大手段。今日一见，果然非比寻常，倒是叫她安心了许多。灵均道长能有这般手段，只怕处理此事，也是轻而易举，倒是不必她太过纠结了。

也是灵均老道的神通，推算山下两诏之中的一切种种都是十分如意，可要离得太远，他也会有纰漏之处。今日之事，要不是柏节夫人前来报信，只怕待得灵均老道知道之时，那吐蕃高人已经站在三清观门外了。

对于一众吐蕃修士，灵均老道倒不是十分担心，却是密宗修行神通容易，炼成高深手段却是困难。那些寻常修士，万不是灵均老道的对手，自是不必放在心上。更何况，六诏和吐蕃之间，还有一座昆仑山洞天福地。那山上的修士，自是不弱于灵均老道，也不会叫他们这么轻易得逞的。

只是若是五诏诏主动了这等心思，天地气机交感之下，只怕还真能有些许吐蕃密宗修士混入。灵均老道自是不怕他们，却也是担心一旦他们到来，南诏这边的局势就会发生些许变化。不说气运流转之类的高深话语，就是真如柏节夫人所说，若是唐王一时大怒，遣下天兵降临，五诏灰飞烟灭，南诏只怕也难逃毒手。

故因此，灵均老道才亲自降临，来到南诏王宫之中，对柏节夫人表示感谢，却也是这姑娘实在太不易，无论过去未来，倒也值得灵均老道对她表示些许尊重。

既然灵均老道本人降临，众人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邆赕诏的王妃留在南诏王宫，始终不是什么妥当的事情，皮罗阁也就安排下人，服侍了柏节夫人洗漱休息，只敢留了她一个晚上，便也遣人架起仪仗，将其送回。

柏节夫人下去休息，望舒却是一时跑到了灵均老道旁边，急忙问道：“师父，此事该当如何处置？都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五诏诏主的心思还且不说，那吐蕃密宗，若是真插手了此事，岂不是麻烦多多？”

灵均老道一时点头，说道：“自是无妨。待得将柏节夫人好生送回，五诏诏主自然知道事情败露，不会再动这等心思。至于那吐蕃密宗，便由你跑上一趟如何？”

皮罗阁听虽然只得将柏节夫人送回，却也担心她的安危。她今日泄露了五诏诏主的商议考虑，乃是出卖了丈夫和兄长，稍有不甚，在西南这种男尊女卑的地界上，真是被打死也不为过。灵均老道倒是安慰皮罗阁，却是知道邆赕诏主与柏节夫人伉俪情深，又是夫人此番乃是为了挽救五诏气数，待得吐蕃修士被击退之后，他们自是知晓道门厉害，不单不会为难柏节夫人，只怕还要好生感谢她才是。

望舒这会儿才醒过味来，一时大叫道：“师父，你要叫我一人，去对付吐蕃修士？”

灵均老道点了点头，说道：“怎的，为难你了不成？你跟随为师修行数十载，神通法力俱是不弱，区区几个吐蕃修士，自然不在话下，远远不是你的对手！”

望舒连连摇头，就连皮罗阁也是担心，一时说道：“吐蕃密宗，传闻有在世活佛。望舒的修为，我大概也知道一些，只怕对上那些活佛，也是十分危险。”

灵均老道哈哈大笑，朝前轻轻挥手，就见望舒腰间，飘出一柄小玉刀来，落在灵均老道手上。老道看着这小玉刀，一时轻声说道：“此物乃是灵宝天尊，通天教主帮着炼制，自有一丝神力蕴含其中。这位乃是象征‘历劫渡人’的法理，却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劫数之中，唯有无上之灵宝，通天之法力，才能安然渡过，是为灵宝天尊，通天教主。你有三清天尊之中，杀伐意境最重的一位加持，还怕什么活佛？”

望舒却是不知道这小玉刀这么厉害，一时愣住，半天才问道：“师父的意思是？”

灵均老道一把拍在望舒头上，轻声道：“痴儿！你有此物在手，就是大罗金仙，只要不证混元，都难从你手上，讨了好去！空守宝山而不知，叫为师如何说你？”

望舒和皮罗阁闻言都是一惊，却是那大罗金仙，万劫不磨，竟然都难以对抗这把小小玉刀？皮罗阁可是记得，却是这把小玉刀，原是蒙巂诏主赠与他，他又转赠望舒的，不过是俗物，就算炼制成了法宝，又哪有这么厉害？

他却不知，那日灵宝天尊帮着灌注进这玉刀的一股气息，莫说是大罗金仙，就是混元圣人，见之都要避让三分，否则那日准提道人显化，三清天尊怎会用这玉刀与其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