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之事,委蛇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抽不开身,又见李宓大军兵分三路,自己一时也是难以阻拦,着急之下,只得派遣手下诸多族人,会老家山中来寻求望舒的帮助。好在委蛇手下的蛇虫鼠蚁众多,遍布南诏每一寸土地,却是在贫苦的人家,也有些许蚂蚁老鼠之类,传递消息也是极快。

山中众人早就担心委蛇一人独力难支,这下得了委蛇的求援,个个都是摩拳擦掌,想要前往相助,又听委蛇严令,不许凤鸾和狸出手,只请望舒帮些忙,一时也是叫他们无法,只得顺应,凤鸾自己不能前往,这次也是十分大方地请了飞禽族中一只有三百年修为的金雕送望舒前去,却是这金雕别的不行,飞起来速度也是极快,带上望舒赶赴委蛇所在,一日光景也就可以抵达。

望舒看着面前那一人多高的金雕,一时也是目瞪口呆,却是这么多年都不曾见过飞禽族类中还有这一位,一时呆愣。凤鸾在一旁也是感慨非常,却是她禽类修炼,不如阴康的狐族那般轻松,面前这只金雕,乃是飞禽族中唯一一个有希望渡劫化形的,平日里都是潜藏修炼,今日却是不得不惊动了它,请它帮忙。

好在山中妖族,向来都是比较团结,这只金雕得了委蛇和凤鸾的命令,也是欣然出关,毫不在意自己的修行,着急忙慌就要将望舒送去,毫无怨言。望舒看这金雕身形大得吓人,一双鹰眼锐利非常,神色倒也还算是亲和,也不觉得十分害怕,一时上前摸了摸金雕的尖喙,轻声道:“麻烦你了。”

那金雕一声尖锐鸣叫,随即便是垂下翅膀,叫望舒顺着它的翅膀爬上去。望舒轻轻一笑,也不踩踏它的羽毛,直接化作一道清风,随后便是跨坐在了金雕背上。一人一鸟在众人目送之中,一时冲天而起,朝着远方飞去。

寻常人莫说是飞上天际,就是站在高楼边上朝下看去,都是心惊胆颤,头昏眼花。望舒作为道门修士,自持神通在身,倒也不觉得十分害怕,却是就算一时失足,从九天之上落下,以他的神通法术,也伤不了他,顶多是受些惊吓罢了。有神通在身,望舒自然心情轻松,又是感受着凌冽天风扑面而来,看着身下南诏的大好河山,一时感叹。

而另一边,委蛇也是焦急等待,却是这段时间一来,李宓的大军分三路进攻,多少还是避开了他布置下的诸多陷阱,人员伤亡大大减少,又是开始与南诏大军正面接触。如今龙首龙尾两关,已经是十分吃紧,却是吐蕃大军镇守玉龙关,分不出多少兵力援助,面对李唐大军和李宓的用兵之法,南诏军士还是有些抵抗困难。

想到自己先前在阁罗凤面前夸下海口,委蛇一时也是心烦,却是情况再这般下去,只怕自己这老脸要没地方搁了。好在委蛇焦急之时,就听见天空中一声鸣叫,随后就见望舒骑着金雕赶来,却是不等金雕落地,自己直接一跃而起,化身无形清风,飘扬落地,在委蛇面前重新凝聚身形,一时笑道:“委蛇大哥,等急了吧?小弟这就来了!”

委蛇一时转忧为喜,又是抬头看那金雕不住围着两人盘旋,也是郑重拱手行礼感谢,却是这一次送望舒前来,也是打搅了这位金雕的修行,虽然是三位妖王的命令,也要人家愿意帮忙才是。那金雕倒是不以为意,盘旋半天,忽然口吐人言道:“委蛇大王,人已经送到,小的这就回去复命了。大王若有他事,还请开口便是!”

委蛇笑了笑,目送那金雕离去,却听一旁望舒跳脚叫道:“原来它会说话啊!这一路可闷死我了,早知如此,与它聊上两句,起步有趣?”

委蛇一把拉起望舒前行,一面说道:“得了吧,你忘了当年狸被你捉弄的场景!妖族化形之前,口吐人言十分不易,你还是别欺负它们了!快来,我这里已经布好了法坛,就等你雷法相助,降下豪雨,老子要叫这群唐兵着实看看我的厉害!”

说着话,两人便来到了林中某处空地之上,却是委蛇聚土成台,撮土成香,已经准备好了诸多作法所用的物事,就等望舒一到,两人联手作法,就要降下大雨,从而推进下一步的计划。

望舒看着面前的法坛,一时目瞪口呆,半天才喃喃道:“我的乖乖!委蛇大哥,你这般布置,难不成真想水淹南诏不成?寻常降雨,何必这么麻烦!”

委蛇一笑,却是不知望舒近年来跟随灵均老道潜心修行,虽是还未曾掌握虚空法门,这雷法却是已经圆满。道家雷法乃是诸多法门融合归一之术,以五行为根基,立阴阳为两极,化先天无极为太极,乃是最为玄妙不可言传的法门,也只有灵均老道这等高人,加上望舒童子功的五行法术根基,才能叫他一甲子内将这雷法修成,却是三位妖王谁也不会,一时只能求助于望舒。

灵均老道的三名弟子之中,望舒天赋最高,学起一切法术来都是一点即通,又是心思灵便之处,舍得在神通法术上下得苦功夫,自是三人中掌握了最多法门的一个。可就是这般,倒也不能轻视了嘉月和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大师兄,却是三人互为师兄弟,各有手段,除却神通数量,望舒也不一定是两人对手,却都是深藏不露,寻常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望舒所修行的雷法,并不单纯是御使风雷的法术,而是“聚五行之气为五雷,则雷法乃先天之道,雷神乃在我之神”的浩大神通,自成体系,也是上古流传的正道法门,神通与心性齐修,直指金丹大道的无上大法。自从得了虚无金丹之后,他的雷法便是基础已成,一旦全力运转起来,着实拥有鬼神莫测的威能。

见委蛇神情焦急,望舒也就不再拖延,却是两人随意商量了几句,便一时登上高台,从怀里掏出黄符表,先焚化了向苍天上表,随即便是踏罡步斗,手指捏诀,口中念念有词,一时开始作法。

只听得九天之上,一时晴空响起炸雷,随即便是狂风骤起,阴云密布,一时间以望舒所在高台上空为中心,无尽乌云凭空生成,遮天蔽日,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委蛇见状也是一声叫好,却也知道以望舒的修为,尚不能将此雷云遍布南诏境内,一时也是显化本体真身,化作一条又粗又长的黑蛇,一时冲天而起,融入雷云之中。

自三清观建立一来,委蛇在灵均老道的指点之下,几番帮忙运转天数,却是得了莫大好处,如今虽是本体还是黑蛇,头上却是已经长出了肉角,身上生出了细小的逆鳞和四只龙爪,其本相已经有了“龙”的意境,从概念上可以暂且称之为“龙”。

孔子注《易经》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可以理解为龙就是云,云就是龙,却是委蛇借助望舒的正道雷法衍化之阴云,一时融入其中,又是驾驭着这无尽黑云,弥漫开来,顷刻之间便密布了整个南诏上空,将白昼化作黑夜一般,却是伸手不见五指。

有了委蛇融入雷云之中,望舒的法术一时也是威力大增,却是阴云之中,阴阳相击,一时生成雷霆闪电,在南诏上空流窜不休。这些雷霆闪电乃是法术生成,自是不受地极金属之气吸引,只蕴含在雷云之中,阴阳相生相克,虚空造物,凝结出点点湿气水滴,又是使其聚合一处,缓缓成型,直到天风托不住水滴,便教其落向地面而去。

望舒此刻在风雷之中,气势暴涨,手腕中一道符篆一时被逼出体外,却是叫他神威大增,一时喊道:“天将守律,地祇卫门;元辰用事,灵光常存;啸命风雷,斡旋造化,无所不达!委蛇大哥,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阴云之中,顿时传来一声似像似牛的声音,随即便有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威能之盛,不弱于当年灵均老道在蒙舍城中降下的那一场暴雨,更是囊括南诏境内各处,就连三清观所在都是一时暴雨倾盆,看得众人心惊胆颤,不曾想到望舒和委蛇联手,竟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暴雨落下,南诏境内一切水系均是暴涨,早在下河渡口做好准备的南诏大军一时行动,却是趁着河水暴涨,倒灌李唐水师大营之际,发起突袭。此刻的李唐水师,因为先前不察,大营太过靠近下河渡口,一时被暴涨的河水淹没,又是受到南诏大军突袭,顿时损失惨重,又是叫苦不迭。领兵大将何履光在乱军之中,不慎落水身亡,尸身被河水冲走,不知所踪。李唐水师,还未渡河便被南诏大军击溃,三军之中,已有一路破败逃亡。

水师被破,南诏的压力顿时减轻,又是忙着调集大军,却是不趁胜追击,而是一时撤退数里,固守关口。

神通法术造就的倾盆大雨难以持久,饶是有望舒的大道正统法门和委蛇的两千年修为支撑,这场暴雨也就下了一个时辰便是停止。在这一个时辰之内,南诏乘机击破了李唐的水师,又是先前委蛇族人挖山掘土的布置大显威能,一时间山石裹挟着雨水滚滚而下,阻断了唐军追击南诏的道路,更是山洪泥石流之中,不知带走了多少李唐军士的性命。

法坛之上,望舒气力耗尽,神通衰竭,一时身子一软,一头栽倒下去。却是他此番拼命施为,已是违背了灵均老道先前的指点,引发天灾地难,间接杀戮了李唐大军,一时天数运转,雷法反噬,叫他再难支撑对抗,一时栽下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