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虚空中生满了桃树,嘉月在其中也听不见灵均老道的话语,元香道姑闻得灵均老道一语道破她的神通出处,也是一愣,随即笑道:“道长见多识广,叫人佩服。只是我这门神通,单单知道出处,是破不开的。”

说话间,那些桃树一时无风而动,不知何时开出的桃花花瓣一时四下飘落,围绕着嘉月凌空旋转,将其困在其中。那桃花瓣看似柔弱,可周边众人都是看得分明,却是在元香道姑的法力驱使之下,这花瓣每一片都如利刃一般,断断是碰不得的,却是将人困住之后,暗合阵势法门,只怕寻常法术,都不能将之冲散。

嘉月被元香道姑困在桃花阵中,却是丝毫不见慌忙,便如一名大家闺秀一般,在小小方寸之间信步闲游,又是伸手探向那飞舞的花瓣,在众人着急担心的眼神中朱唇轻开道:“来。”

嘉月的声音柔和亲切,就像是呼唤一只熟识的小猫小狗一般。围绕着她的无数桃花瓣中,竟真有一片像是听从了她的呼唤一般,在元香道姑惊掉下巴的表情里飞到了嘉月手中,被她一把拿住。原本这一片花瓣,不能左右大局,要不是元香道姑点到为止,这一群花瓣扑向人去也不是好受的。只是这花瓣原不是自然生长,乃是她的法力幻化而成,每一片都是自己的力量,被嘉月这般轻易招了过去,还是叫她着实吃惊。

嘉月拿着那一片花瓣,抬头看向元香道姑,轻声道:“不知道友可知道‘玄真子’此人?”

元香道姑一时不知她为何这般发问,愣了一愣,说道:“这人名头听着像个道士,我却不认识。许是隐士高人,无缘得见。”

嘉月笑了笑,说道:“高人不高人的就不知道了,不过此人却是入世得很。我虽是方外之人,也曾听闻过他的诗句,其中有一句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不知道友以为如何?”

元香道姑愈发摸不透嘉月的意思,不知她好端端斗法念什么诗,正不知如何回答,就惊讶看见眼前的场景一时流转,桃树之下出现了一条半虚半实的小溪,随后水中大鱼,空中白鹭一时出现,届时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叫人一时弄不清情况。紧接着,元香道姑就发现自己幻化出的桃树也一时变得半虚半实,连带着嘉月身边的一群花瓣也是一般,却是自己的法力生生断绝了与元神的勾连,就像被夺走了一般。

修士的法力源自元神魂魄,虽是修炼辛苦,倒也不是不可再生,就算被一时消耗,再行锻炼也就失了。只是嘉月这一句诗念出来,元香道姑不仅失去了幻化桃树桃花的那一部分法力,元神更是觉得一阵空虚,像是大肆消耗了一番,暗中算算,似乎正好拿去幻化那些溪水飞鸟之类,一时叫她大惊失色,却是明明是嘉月施展的神通,为什么会消耗她的法力?

周围众人不知内里情况如何,只见元香道姑一时脸色惨白,似是受了什么惊吓,又见嘉月好端端从桃花流水的幻境中走了出来,毫发未损,笑眯眯地看着元香道姑,一言不发。

灵均老道在一旁微微一笑,轻咳一声道:“好了,嘉月,退下罢。”

随着灵均老道的声音响起,场中一切幻境尽皆消失,弥散在周遭虚无之中,元香道姑这才缓过一口气来,感觉一切法力又回归自身控制,一时也是惊讶,不由后退了两步。冯元清已经知道此次斗法中元香棋差一招,已经落败,连忙上前打圆场道:“嘉月道友果然神通非常,不愧是灵均道长的高徒,却是先前一切变化,我等都不曾看得分明。”

元香道姑狠狠瞪了冯元清一眼,黑着脸退回了他的身后,又听灵均老道轻声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小徒年轻气盛,多得元香小友手下留情,才侥幸脱身。此事原与嘉月无关,是她心性不稳,强自出头,老道自会处罚,还请元香小友原谅。”

灵均老道话音未落,又听望舒小声嘀咕道:“师妹也是手下留情了呢!好家伙,随口一句诗都有这般威力,要是她念出那一句,岂不是要将这位元香道友变成一个小老太婆了么?”

灵均老道闻言一笑,伸手拍了望舒一下,轻声道:“就你话多!只会嘴上卖乖。元香小友本是想看看你的手段,到时候大家联手,也有个根底。你两人倒好,争强斗胜,始终年轻单纯。”

话虽这样说,灵均老道心中还是比较满意,却是先前元香道姑的手段着实高明,也着实不曾下得狠手,只是打算靠着花瓣围住嘉月,叫她进退两难认输就是,没想着伤她。却不料嘉月技高一筹,凭借自身神通特殊,破了元香的法术,反胜一筹。这一切都看在众人眼里,大家也是心知肚明,只是没必要赢了斗法还要争口舌,故而灵均老道说话给了元香道姑一个台阶罢了。

冯元清也知道灵均老道的意思,连忙接口道:“道长说的是。我等只因与望舒师弟不熟,想着遇事不好联手,才想看看师弟的本事,并无它意。”

望舒笑了笑,说道:“这有何难!只是各位与我不熟,我也与各位不熟,你们见了我的手段,也要叫我开开眼界才是!”说着话,望舒朝嘉月看了一眼,随即朝前两步,一时站在众人面前。

先前元香道姑落败,众人已经知道灵均老道的徒弟不是那等毫无见识手段的山野之人,心中已经起了戒备,自也没人出头去与望舒对上。望舒倒也不需要有什么对手,却是嘉月的神通在言语上,得有人听见才能生效,他修炼的法门却都是真实客观的,没有对手也能显出些许厉害。

就见望舒站在场中,一时挥手,幻化出一团火焰,随即将火焰经过重重转变,变出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相生相克,一时悬浮在半空之中。众人见状虽是没说什么,眼神中也流露出些许神情,却是这等五行流转的手段精细高明,却也不是什么太难的神通,道门中有不少刚入门的小孩儿都会施展,算不得什么本事,顶多是看出望舒对法力的掌控过人罢了。

一旁的嘉月等人却是满脸带笑,静等看戏,却是望舒这一手本事,原是几十年前捉弄上一任乌蛮大祭司用的,彼时望舒还只是个寻常小童,既不曾证得长生,也不会多少本事。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如今几十年过去,望舒自有长进,却不是道门几人所知。

果然,望舒瞟眼看见众人眼神变化,也不争辩,却是又一挥手,就见五行生克变化之中,五团元素光芒一时暴涨,随即骤然缩小,凝练一团,变成一个小点。紧接着,就听那五个光点之中传出“噼噼啪啪”的响声,随即一时绽放出耀眼光芒,却是雷霆四射,充斥了整个空间。

灵均老道才见望舒抬手,就知道他要玩这个把戏,早就不动声色中布置下隔绝法门,将嘉月等人护在自己身后。冯元清等人没想到会发生这等变化,一时不察,竟是被弥漫不休,相生相克的各色雷霆电光打得鸡飞狗跳,一时不住闪躲,又是施展法术护身。

望舒这一门手段,乃是以五行划分阴阳,凝练出五行神雷的高深手段,乃是雷法的一种高明使用,将阴阳和五行结合起来,运转法术。不过手段高明,望舒的法力却是有些薄弱,又是刻意收敛了力道,故而这些五行神雷,虽是四处乱飞,真落在了人身上,也不至于伤了冯元清几人。

只是五行相生相克,力道轮转不休,这五行神雷之法,乃是走了捷径,虚空借力,与虚空造物法门一般,力量乃是从虚无中借来,以生克运转,并不消耗望舒本人法力,只要他不停下来,这法术可以维持数月光景。冯元清等人因着先前无人下场,乃是看着望舒表现,故而现在虽有诸多法门能够破去望舒的五行流转,却也不好出手,一时有些狼狈,却是每一次抵抗,都要消耗自身法力,时间一长,谁也不能维系。

好在灵均老道并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的狭隘之辈,见望舒已经展现了手段,想来冯元清等人心中也对他有了一个了解,便一时挥手,将不断发出五行神雷的光点打散在虚空之中,又是说道:“好了,望舒。回来罢。”

望舒见灵均老道出手破了他的法术,也不生气,笑嘻嘻朝着嘉月走去,又是朝灵均老道投去一个骄傲眼神,弄得老道哭笑不得,又是暗自点头。嘉月见望舒过来,一时小声道:“你还真是托大,竟然这般藏私。他六人都是大派弟子,你不拿出些压箱底的手段来,如何镇得住他们?”

望舒一时无奈,也是小声道:“我又没有箱子,哪来的压箱底手段。大家初次相见,没必要弄得彼此面上无光。我就不信你跟那元香用了全力,不还是互相试探么?小小施为,彼此间有个认识也就是了。”

嘉月又是瞪了望舒一眼,明知道他未尽全力,也不好再说什么,却是她一个女子心思细腻,老觉得这几人不太看得起他们,望舒却是像灵均老道一般,嘻嘻哈哈,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冯元清等人此刻已经是狼狈不堪,也是五行法术之上,以阴阳法门调和,不像单一一种法门那般容易对付。他们虽是挡住了望舒的神雷,没被击中身躯,却也是一时手慢脚乱,有些狼狈,失了面子。深深看了望舒一眼,又是投去友好微笑,冯元清一面整理着衣裳,一面赞道:“望舒师弟竟然能凝结五行神雷,当真难得,这可是极为高明的手段,道门中也流传不广。我师父常说灵均道长神通广大,通晓不少深奥法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开了眼界!”

说着话,冯元清上前两步,又是朗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怕献丑了,倒不能叫望舒小弟一人占尽了风头!”